梳头美女(外三首)

 

对面的山崖上

侧身而坐，天然成妩媚的石像

我看不清你真实的脸

只看见一头秀发

和一双凝视的眼

一动不动

头上，一把梳子没有尘埃

风呼呼的吹

吹不走好多年没有音讯的阿哥

 

我看见你的影子在溪水里

一动也不动

我不忍打扰

我知道，你在思念的流水里

至今，还没醒来

 

双枪老太婆

 

你站的位置

我只有仰视

你的眼一直望着远方

在回放枪林弹雨

和战火中倒下的战友

腰间的双枪，喷着火焰

至今，燃烧着华蓥山

 

骄阳下

这片土地都在冒血

血里腾着热浪

热透了我

热透了那个笔挺的退休军人

和一群孩子

 

梨花

 

穿一身白，在路口

只为等你

风，没有惊扰你的誓言

没有失去贞操

你说，多年的坚守，就为婚嫁

嫁人就要嫁得明明白白

只要白色，给你一生的清白

 

你不要蝴蝶引路，不要阳光做媒

你不要婚庆公司带着利诱的歌唱

你就想和他在洞房里

来一次安静的、自由的

明明白白的交底和嬗变

 

跳舞的大妈

 

每天，一群花甲或古稀的大妈

总习惯准点的在夜幕来临前

赶到小广场

就像人生的暮年

准点的来，不用商量的走

 

我看见她们扭着腰肢

只是腰肢比青春丰盈了一点

脚步不放松春天的细节

虽在原点，目光却高过天空

音乐震颤着余生的尘埃

 

我从旁观的人群挤进去

不敢说话

担心惊扰她们挽留的夕阳

她们在生命落幕前

演绎的激情

一点一点增大

面对她们的舞蹈

我张力不开的手足

显得无措和慌张
 

一只鸟落在我的窗前(外一首)

 

一只鸟，从乡村赶来

落幕在我的窗口，如履薄冰

小心在冬天的墙壁上行走

惊恐城市虚设的陷阱

 

我安静的守着它，就如

守住黄昏的早逝，远远的

不愿触碰它内心的谜

城市的风来得不是很温柔

刺痛了鸟鸣，我看见它

带着泥土的脚死死的抓住了

冷漠的钢筋水泥，以及

远行时丢失的乡音

 

我不小心拉亮了城市的灯

本想给它找黑夜的出口，没想到

却惊飞了它

也惊落了一片羽毛

我拾起来，反问

是不是自己也少了一片羽毛

 

从乡村走到城市的树

 

城市的树从乡村赶来

阳光，灯光，眼光，布满疲惫的血丝

灵魂逐渐瘦弱

失眠的血管严重透支，我看见一只

乡村遗落的鸟，找不到折返的路

蜷在阴暗的角落躲避亮光

 

这些树从乡村来

表情一截截修剪，灵魂一节节掐落

面临无法掌控的命运，显然

只有切割肌肤的痛，即使

踮起脚尖与云朵来一次泅渡

也会在高楼滑倒

缩紧翅膀，是最好的方式

 

空气带着辣酱味

腌制了无处开花的煎熬，一些叶片

暗藏着雪夹雨，它知道

一把盐，无法醒在来时的路上

无休止的失眠，只为

用梅雨擦拭，用炊烟洗涤

与鸟张开的翅膀，来一次真正的对弈

即使，所有的伤翻不过黎明

 

灶膛(外一首)

 

一把火焰，塞进灶膛

我把自己交给了母亲

就如晒干寒冷的柴禾

被母亲攥出水份

 

我是她一生铸炼的刀

生命的重，在窄小的空间锻造

而母亲，从灶膛里取出的枯瘦

擦白了黝黑的光亮

就如她的身体，噼里啪啦作响

 

当我跨过岁月再次回炉灶膛

才感到膛孔越来越深

而母亲燃成灰烬的日子

却越来越近

 

老屋

 

藤蔓，爬满了老屋的后墙

和前窗，掩埋了潮湿的过往

阳光，无法把鸡鸣犬吠晒暖

 

屋檐下的燕子已经远行

丟下檐口巢穴的惦念

蚂蚁站在院墙上，仰望

走失的乡音和胎记

 

打开那扇门，满屋的灰尘

扑面而来，迷了我眷恋的眼睛

蜘蛛网落下，我的影子

很久没从网中出来

 

【注释】本文发表于《现代诗美学》2020年6月增刊(总第33期，刊号：ISSN 2664-6919)，特别推荐栏目，第13——15页。

【作者简介】笔名：荒原，本名：杜鹏，生于1974年，四川通江人，教师，迄今为止，120余篇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巴中文学》、《琴台文艺》、《华蓥山文学》、《华西都市报》、《巴中广播电视报》等三十余家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