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家(外三首)
文/江 桦(湖北)
昨天的乌云
不知飘向了何方
今天的太阳热泪盈眶
青青的草地
那是牛羊的食堂
牧笛的声音清脆悠扬
多情的风儿
掀开桃花的衣裳
满园的裙子跳起锅庄
成片的油菜
披上金色的艳妆
开怀释放迷人的芳香
路边的池塘
残荷摇摆新芽茁壮
众多管弦演奏着交响
旋耕机的犁耙
割开了沃土的胸膛
落地的种子睡上了温床
沟壑上的石桥
伸展着坚硬的脊梁
扛起岁月见证了沧桑
高耸的铁塔
张开着通天的大网
为产品外销插上了翅膀
村边的蛮河
日夜静静地流淌
待哺的庄稼畅饮璚浆
悦耳的蛙鸣
在田野里起伏跌宕
提前为丰年发表演讲
渡口的索拉船
结束了近两个月休养
踏着浪花迎来送往
迷路的燕子
寻不见以往的土墙
惊叹瓦屋变成了楼房
彩色的风筝
在小游园上空飞翔
没有导航也知道方向
田埂上的喇叭花
对着牛郞织女喊唱
快来欣赏这明媚的春光
袅袅升起的炊烟
踮起脚尖向远处张望
餐桌上的筷碗已经摆上
傍晚的村寨
天空升起微笑的月亮
广场舞的节目准时开场
久违的父老乡亲
叫着我的乳名拉起家常
亲热的方言倍感舒爽
本来我不善于联想
忽觉得那只风筝
就像飘泊的我一样
无论在哪儿闯荡
线头总是一直攥在家乡
搬 家
邻居李大爷准备搬到福利院
在英国定居的儿子回家帮忙收捡
望着箱子柜子抽屉里满满的宝贝
爷儿俩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据说福利院只有一床一桌一椅
家里的东西不可能从这边搬到那边
充其量带些衣物和日常生活用品
还有身份证退休证银行卡等证件
李大爷闷闷不乐心生感叹
好多新衣服多年一直舍不得去穿
那些茅台五粮液至少存放了三十年
收藏的奇石玉器码在一起堆成小山
几千本图书有些还没有认真阅览
再美的东西也许就是看一看
再多的财产难免会化作过眼云烟
皇帝口口声声说故宫是朕的
到头来还不是拿出来供世人参观
比尔盖茨挣了多得数不清的钱
最终也没有带到天堂去潇洒浪漫
罢了，不该搬的决定不搬
该卖的卖该送的送该捐的捐
该扔的扔该毁的毁该传的传
李大爷从书柜中找出《学会放下》
一步一回头走出住了大半生的单元
泪水模糊了他早已昏花的双眼
想 家
我被捆绑着
用吊车装上大卡
与深山老林挥泪告别
来到城市公园安家落户
自从挪到新窝
几乎没有睡过好觉
灯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音响震麻了我的耳朵
还有那些恋爱中的人儿
在我的脚跟下亲吻
丝毫不顾忌我的感受
完事之后还在我身上刻字
某某某我爱你一万年
好想回到从前
那个鸟语花香的地方
没有无休止的喧嚣
没有广场舞演唱会的热闹
也没有霓虹灯闪烁
年复一年享受岁月静好
这几天水土不服我只好绝食
暗暗抗议这无奈的迁徙
引来了相关部门频频看望
给老身挂上了输补品的吊针
我只是一棵年迈的银杏树
不知为何被抬高了身价
昨天看到一条醒目的标语
全国园林城市创建即将验收
终于弄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于是我只好振作起精神
努力让自己尽可能花繁叶茂
祈祷检查验收命名之后
或者是明年的植树节
送我返回那朝思暮想的老家
找 家
一群回归燕
不停地在村庄盘旋
找不到那个屋檐
神情有些茫然
没有走错路线
也没有忘记地点
才离开不到半年时间
这儿发生了太大的改变
还是这几户人家
也还是这几处庭院
为何不见了老井
也看不到那缕缕炊烟
瓦屋变成了楼房
柴垛变成了小花园
柴灶变成了燃气
自来水流淌得正欢
山坡上多了光伏发电
芦苇荡改成了养虾的堰
泥巴路变成了沥青路面
桃花谷建成了旅游景点
送走冬天迎来了春天
乡亲们露出了幸福的笑脸
村头那精准扶贫的标语
在阳光的映照下格外温暖
一声声呢喃
燕子们感慨万千
它们只好分头去把泥衔
重新选址投入新巢的筑建
(作者：江桦2020-07-23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