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词
还匍匐在夏的脊背上哭泣的
还坚定地坐在蜻蜓膝盖上的
还在蝉鸣中窃取星光的
还把往事毅然提起的
都会成为世事的笑柄
这些打断胳膊的残荷
这些流失住所的萤虫
这些挥金如土的余晖
这些裤管空荡的榆树
何尝不是词语里苟且的一族
断章
你手里的画笔，
画布上的颜色，
颜料里的悲戚，
都是搭建不起的积木。
独坐的下午
也许该翻开酷热和湿闷的词语
装进八月的口袋 漏进的光
就像粗布织就的外衣
只能披在面容斑驳的地板
一层尘末在空气中沉沉浮浮
呼吸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仿佛睡意还未离去
清醒的神经 又被安上了琴架
耳廓里响起流水般的声音
浓茶宜解困 也易引起忧心
冲泡的过程 就是赶赴一次生死
本身安静的余生 却被烫伤的手指
指出了操作流程中不规范的行径
以至于悬空的伤痛 沾不得
半点的虚伪 钟声挪动着时针
长短不一的追逐和重合不了的爱情
就像路过的陌生人 在
给一个小孩喂食最致幻的甜品
疑惑
白云失去呼吸 天空以雨点践行
那推辞不却的黄昏 依然抱紧树枝
一只鸟的羽毛凋落了 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却绕过整座山 去迎接一个春天
我珍惜肥沃的土地 以种子为证
可种下的是苦果 一生失去了甜蜜成分
时光重新排序 海潮捧出星空
一只光脚丫的影子 争抢这份宁静
仅有的国度 多了文字的修饰
难道还需要舌头 才能炼出珍珠
任何一次喘气 都显得多余
如果真的没有疑惑 何故常年被一把伞所累
信笺
该返青了 锁进抽屉的手稿
在春风还不知秘密之前
锁孔里的密码 扭动着身躯
倒数着阿拉伯的地名
或 夹杂着雪粒子的不安
一遍遍 妄想剔除锈蚀的痕迹
还原颧骨的原图 再现
两目之间 架起对初年的瞭望
应该听到雨声了 一滴接着一滴
漏进了睡梦之中 还未清醒的咀嚼
漏进了回忆里 还在转身的笔尖
一封信进入中年了 一叠词汇
就成了杂乱的荒草 如废弃的管道
任由饥饿和荒芜侵占着
不会苏醒了 即使敲开了所有的门锁
拂尽了蒙在首页的淤痕
该腐蚀的 已经被岁月模糊了真相
疏忽遗忘的 也被时间啄出了虫洞
即使使用了最好的催眠曲
这是间年老失修的老屋
通往那年的道路 倾斜已久
何况一张单薄的信纸 早已空无一物
与己书
兜兜转转 松果终于落于凡尘
成为泥土的一部分
时间在翻动疏松的年纪
最后一页 估计来不及写收尾词了
回忆 有时就像夜半的雨声
把自己加盖了最深的黑
当年不小心吞下的苦
今天吐出来的 却有了回甘
血液在心脏处 流动趋于缓慢
如同喂养的老牛 爬不动屋后的山坡
生怕干了最后的一杯酒
万一醉了 担心见不到明天的故友
人呵 如果退化四肢 卸下思想
就是庙宇里 表情不一的佛
我的乡村已结果
如果水路可以达到 就编一叶舟
从襁褓里出发 沿着发际线
载满一舱的乡亲父老 儿时玩伴
记下他们的名字 血型 年龄
从最纯净的空气里 取出信任
从最肥沃的土壤里 签许承诺
如果新娘尚青涩 就让爱情等待片刻
爬过山的清晨 正在唤醒一头老牛
如果秋天准时到达 父亲的酒盅已干
收割的号令 已经在镰刀柄传达
我的眼里总是充满迷茫
雾气如同炊烟 是从柴禾的割裂声里升起
一陇的低头稻穗 等不来亲近的人
是不是失去汗味的夏天 是不是干涸的井
是不是河滩上的黄昏 是不是山脚的坟茔
一夜之间 就葬送了年老的村庄
四月
四月很安分 站在水里一动不动
照得清雪的影子 风的声音
只给柳枝一次机会 是保持沉默
还是 起身在湖水里漾波
四月很执拗 站在山的顶巅
一只手 清洗伤痕的天空
另一只手 藏在草丛间
只想拽紧步履急匆的春天
石鼓书院
换一种身份 我就能与唐朝相见
与唐朝相见是为了敲响古老的石鼓
我将学会穿上长袍 拱手作揖
拜一长者为师 受戒尺之苦
圈阅所有线装的朝代
用相熟的乡音 细读千年的经书
在逼仄的蒸湘之畔 寻求标点断句
李杜的履痕尚在 一步咬紧一级石阶
河东 濂溪先生从未离开
余温尚在的酒盅 长满青铜的绿锈
盛满雪的衡山 高不过千尺
志士可以随洞庭微波随意翻阅 推开柴门
满目的苍浪 无从说起
江山稳固 合江亭属登高台榭
三江的奔波 断了回头的路
我要学会盘发 以绝句为簪
任凭浪打 绝不喊出疼
作者：丁小平，男，汉族，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湖南省、衡阳市诗歌学会会员，廻雁诗社理事。一个不是诗者、不是歌者的行吟人。
(作者：丁小平2020-08-23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