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从枕边升起》外二首

阳光正从枕边升起

一
 

蜂儿咬破了黎明的黑暗

那粉红的汁液正顺着桃花的伤口流下

我听到大地的喘息

河水的呜咽

北风的呻吟

梦中的抽象多像一柄祖母的桃木梳

我反复地梳理着内心慌乱的章节

像精卫鸟不停地朝着那蓝色的海域靠近

 

我该忘了这喧嚣的夏夜

还是在玫瑰花开时选择逃离

是向这不安的夜低首

还是在向深夜的星光发出深情的忏悔

我不知道在这罂粟花开的季节

我是像蜗牛一样背负着我栗色的躯壳

还是在那棵棕榈树上尽极放歌

 

宿命啊

这肆虐的词语

总是藏在一颗蚌类的体内发出闪亮的光芒

 

二

 

是风的脚步还在彷徨

还是黎明不肯退去

我知道

除了这些脆弱的花朵

映入眼里的只有这一片荒芜而发暗的原花

草原是沉睡在脚下的恶狼

总在我的春天发出

凶残的号叫

在我面对这些低微的光束发呆时

我看见那一枚枚蒲公英的花冠

在清粼粼的湖面飞翔

沿着蜿蜒的河流

那些浅白浅白的花絮

像经殿上道术高深的隐士

默念着青灯下晦涩的梵文

像脑海中不断升起的印象画

在梵高的水粉画中远去

 

三

 

黑色的萧音不再响起

高贵的霓裳在编钟里清晰

是郁郁寡欢的玄宗

还是激情四谢的玉环

马崽坡的烽烟

像倒下的旌旗

有人在月下死去

有人在道旁呐喊

喑哑的喉部埋进远方的星盏

在萤火虫尾部还留着灌木的阴暗和低沉

 

四

 

把栀子花埋进血液里

埋进泣血的土地

哭泣

我向着那片玫瑰忏悔

那长着翅膀的石头停顿下来

是那片向日葵长成秋天的萧瑟

还是在暗黄的画布上梵高的耳朵已诠愈

我金色的命题

在月光里长满高大的红豆杉

 

五

 

雨水已靠近

我呆滞的目光还在倾听

一场雨

已宣告了这个季节的消亡

我看见一只蝉躲进发霉的光阴里

等待着洁白的霜雪掩盖着一生的卑微

 

稗子籽落在月光里

在泥土上

在峭岩

与誓言里的蝴蝶缓缓行走

 

花正一朵一朵开放

 

谁能拒绝春天的到来

就像是我作好了拒绝的准备

却又打开落满尘埃的心

把紫云英的荚暴晒在金灿灿的阳光里

 

那些流水多像昨晚

熣燦的星光呵

我仿佛听到那株昙花轻轻地流着深情的眼泪

等待着用我的红唇

将它吻干

我只是轻轻地吻向那枚花束内心最脆弱最软软的部分

 

飞鸟在穿行

杜鹃在啼叫

乌鸦早已隐退岸边

像我不羁的文字在深夜的黑布上胡乱地堆砌着忧伤的遣词

 

嫣红的玫瑰

在无言的枝头发出颤栗的呻吟

乌鸦昏暗的尾部

拖着一枚沉重的贝壳

像我的誓约被黑色的风包抄 占据

而我宁愿被你俘虏

被你征服

 

没落

 

黄昏的云朵拓印在山谷

沉甸甸的风呵

还在安抚着不安

狂跳的心

像被什么牵制

 

害怕这个深秋

还有多少往事在黑暗中彷徨

阴郁的嘴角

枯槁的容颜

还有空洞的眼神

 

我听见黄昏燃烧的声音

像风轻轻地掠过海面

像雨水滴进喧闹的往昔

像无数颗心被猎鹰撕裂 撕破 撕碎

我看到那些华丽的碎片

在冗长的雨季里飞翔

 

流水 沙漏 鸟鸣

车流 人潮 旭日

烈焰 美酒 雨滴

像一个个喧闹的背景

轻轻地来

轻轻地走

忘却或是铭记

死亡或是复活

 

普希金 海涅 雪莱 拜伦 泰格尔

北岛 海子

我像是在用宿命在做一个死亡的游戏

 

死亡 死亡之前

我看见了大片的雪花

穿进我坚硬的化石

化石上写满了凄美的爱恋

像乌鸦 像寒蝉

像梦蝶 像秋虫

 

我渴望的黎明正被浓郁的鲜花掩饰

我的孤独

我的悲哀

我的失意

或许我正从大片的雪花里追赶你的离去

像是梦中无数只海鸥

托举着我永世的渴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