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的一生》外三首

有限的一生

 

在这里

我已不能为你歌唱

我喑哑的喉咙

一直

被烈风占据

我是一只孤独的雁

只有有深夜我才在无垠的花海

寻找

三千年的虔诚与温存

 

或许那些跪拜在月光里的化石

早已落满尘埃 花朵 碎片 羽毛

我站在那束低矮的稗子前始终保持着

对你的赤诚

 

展不开刻在前额的玫瑰纹理

在千年的风霜里倾说一颗栀子花的圣洁与纯贞

 

幽暗的菖蒲有我

追逐的脚步

泣血的酸楚

飘泪的问候

这些洒落在秋雨里的花朵

用满腔的呓语

诉说苍白的心事

而我只能用这些烣烬般的草木

诉说三千年的过往

 

墓穴

 

打不开黑夜昏暗的梦境

像是冬夜的手掌里

那些挥之不去的蚁类

卑微的 弱小的

在我坚硬的心石上

留下孤傲的洞穴

 

而我沿着历史的卷宗

却无法找到这些

带毒的锋芒

如何洞穿我青铜般的脏器

那盏完美的器皿里有过多少殷红的血液还在放纵

 

深夜的雨以怎样的锋利的刀刃直击我脆弱的灵魂

那些带着呼啸的光环出现在你的

书笺

 

看不清雪

不肯融化我冰封的洞穴里

摆着的花束

以怎样的盛情让我

在漆黑的沙滩

找到这颗晃动的贝壳

不肯说出我在这个空阔的沙滩等待三千年之久

等你把我的光束

带进你天荒地老的墓穴

 

云朵 呵云朵

 

是一腔温软的蒲公英

带来黎明困倦的思潮

还是远方的潮汐中饱含玫瑰的柔情

这些牵扯着我黑暗的诗行中

一直繁衍着无数只蝴蝶向往的春天

向往的海洋

那些无尽的海水像一骑放纵的烈马

 

我听到冬夜的雪花

在我转身的时刻

已落进我温柔的弯臂

你听不见我落泪的声音

是我将这些年深藏的伤

塞进

宁静的山谷

而你却依然感觉不到秋天来临时

我正贴进霜的刀刃

被剖割成枯黄的碎片

 

或许

我已捱不过这个秋夜无数的箭簇

在风中我只不过是

凭空而过的蜻蜓

驾驭着你轻盈的灵魂

在月光中化为白尘

 

玫瑰花语

 

一

 

当春天来临的时候

雨水开始丰盈起来

此时

总能想起寂寞的手

伸向无垠的空中

空中却并没有花园

也没有人代替花园

为天空挪开一朵乌云

没有人在空阔的梦中

走来走去

那些晃动在梦中的天空

比梦境中的颜色

更为深蓝

 

风中 一些不安的思绪在漫延

在长着翅膀的石头上

陪着满天的星光说话

天空并不遥远

 

我听见有人在星河里歌唱

那些悲戚的歌声

似乎比铂金更为坚硬

更为粘稠

桃花开始泛红

在一束束看不见的红光中

我听见那些桃花用更为稚嫩的语调

说出人世的深沉

 

二

 

雨水丰盈呵

我还是没能躲过宿命和宿命中的种种劫难

那些泛着红光的桃束

一定会在梦醒后

历尽一场风雨

雨水中有桃花的心泪

有往事的辛酸

而我却不能说出

我静静地任这芳香的空中飘过乌鸦的谶语

像是从我心中扯开

夜空的帷幔

然后顺着历史的风烟

走进时光的隧道

去感知一块青铜或者是饱满的陶罐里

是否装满

世人的孤独

 

打不开的黑夜

仿佛有无数的桃花等待放

等待着一声欣喜的鸟鸣

用绚烂的天籁之音

剖开这深夜无言的

对峙

 

三

 

吮吸着春雨的玫瑰

像是舞台上

灵动的孔雀在张弛间

撩开圣洁的衣裙

我看见星光下那团涌动的彩虹

在天际间转换着

柔美的身影

我开始满腔复活

荒芜的土地 枯萎的草木 颓废的花簇

墨绿的草原 还有蓝天下披着霞帔的

薰衣草

用深情点亮一个枯槁的花苞

在无声的划痕上

点缀着一记含笑

 

四

 

金丝楠木的棺椁被考古学家打开

除了一些腐朽的盛装

不再留下任何值得

可陈的东西

花瓶 文字 石块 沙砾 尘土 器皿

你看不见身体里涌动的血曾经冒着

怎样的火光

 

那些璀璨的 不朽的

永恒的 伤感的

甚至是水火不容的

都淬炼成一具目无表情的尸骸

恐怖 忧伤 深沉

 

去唐宋的官窑里去寻找那驳蚀已久的彩釉

去历史的海洋中挖掘一片零星的

殉葬品

 

五

 

烈火持续漫延

在我渐感厌倦的午后

我开始点燃一枝烟

开始用一壶浊酒

为一株红杏辩白

高傲的身躯里

那条黑色的河流

涌出无数条粗壮的蟒蛇

在漫山遍野的格桑花般的牧歌里

寻找蒙古人高贵的血统与灵魂

我听见祠堂里的族长

以庄严的口吻训斥着那个追求真爱的人

私奔

在云朵中渐近死亡

我听到人间正

匆匆举行一场法事

 

六

 

带着雪花的嘱托

在冬天的雪野中逃遁

像是一只迷途的鸿雁

聆听过关于风和风中的落叶的细语

 

在那个充满幻想的夜所有的向日葵

开始用一生的金黄

写着今生的殇魂

来世的企盼
 

七

 

夜

死了

落下一场无可言说的悲剧

像是那些虚妄的存在

像流水 幽光 暗语

引喻 烟花 暮雨

充斥着短暂的消亡

 

我听见乌鸦的哭泣

云朵的呢喃

花束的忧伤

弥雨的执著

岛屿的冷漠

 

真实的 虚无的

青灯下的虔诚

慈悲的经文

无辜的羊群

正在云朵里行走

正在迷茫中修炼

 

八

 

我甚至忘记了我的一生何其不幸

我在烈火中死去

在春天的感召下复活

 

厚重的经卷

参悟不了一生的无常

像是一生无法言传

爱情 磨难

流浪 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