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
路灯未灭
酒瓶开始碰撞
乒乒乓乓
完整地码放
哗啦啦
失手碎掉几个
我猜你已习惯了这偶然的失误
窸窸窣窣地摩擦
叭叭叭
爆炸
是纸箱被压
纸板一层一层摞起来
挡住了你模糊的身躯
我猜你已添加了厚衣物
大概要被这冰冷的风淬炼成钢筋铁骨
你行动没有迟滞
还是凌晨五点
这腊月的霜寒
不比六月的温凉
我猜你何以如此坚持
敲醒我每一个崭新的日子
在万物寂静之中
在你到来之时
心有多少光年
倒吸了寒风
融化在胃里净透
冬季没有吝啬它的脚步
恰如无极宙宇
兆亿星球
从未停止转动
这是一眼万年吗
还是万年一眼呀
皆因心比视线久远吧
章鱼妈妈的一生
一生一次的相爱
禁食
护卵
精疲力竭直到
幸福地死亡
我听说
一切动物做爱后都伤感
三月的春
安静的路口
闪烁的信号灯
你在风中抖动
缩放的瞳孔
我说零下十六度
你穿得像三月的春
那是二零一六
你要过一杯热巧克力
讲俏皮话
讪笑
撒谎
我数了数
快要一个巴掌五根指头
你好像来自世界的另一头
但你确实来自世界的另一头
爱马仕的香
supreme的简洁
缩放的瞳孔
我说零下六度
你穿得像三月的春
这是二零二零
你要了一杯热红茶
简单地说话
浅笑
沉默中的假真
冬夜潜入康巴什
有一种空旷
撞击着风卷浪涌的浩荡
有一种逼仄
厦宇林立舔舐初来乍到的异乡客
有一种繁华
弥漫着斑斓炫目的鬼魅
有一种静寂
神俯着身子贴在众生耳畔叹息
有一种温暖
铺展十色五光驱散黑暗的阴影
有一种森然
仿佛独自置身于一座冬城的腹地
那夜幕的幽深
裹着万亿流光的屏
那寒流的肃杀
堵住我呼吸的鼻
我害怕有一双未曾觉察的眼睛
镶嵌在塞上无边的天际
康巴什
康巴什
我怎么也不敢推开车门
闲庭信步地走下去
用力一睹你真正的夜景
桑干河湿地
候鸟视力极好
发现人就跑
着急扑扇翅膀
掉了羽毛
幼雏匿于湿地深处
不见踪迹
叫声七零八落
疑似慌张
风蚀土林
历经日月轮回
斗转星移
剥落瞬间化土飞扬
何人字画于崖壁
占卜
爱恨
有常
无常
废弃的渔民老窑对面
黄杏树正年壮
回家的牛群
沿着桑干河流域
前呼后叫
芦草钻出的蚊子
一路追随体温的热度
我们却留恋那
土坡边的马屁包
红衣褡裢
行走高歌
究竟是你先惊着了山鸡
还是山鸡先吓了你一跳
旺旺和他的橡皮泥
开始
你让我捏一圆橘釉的披萨
你喜欢耀眼的橘
你喜欢芝士的奶香
接着
你让我捏一袭蓝装的跑车
你热爱静谧的蓝
你热爱飞扬的鸣笛
后来
你让我捏一具绿羽的孔龙
你狂热旺盛的绿
你狂热霸王的凶猛
结果
你接二连三毁了我的创作
你把汽车,披萨和恐龙
揉成了缤纷绚烂的史前巨蛋
旺旺和他的泡泡
阴天
清爽
在漫天飞鸽的灰下
你追逐莹莹闪烁的泡泡
奔跑
摇晃
你清脆响亮地笑
还假装摔跤
因为在你刚看过的动画里
小猪佩奇的爸爸就是那样
引流
注射一针麻醉剂
刀一弧完美的曲线
形状如右掌的光滑尾戒
势如破竹的声响
像溃堤的潮水
奶混着脓血
手指在腔体里打转
把残余排干
取棉
蘸药
盐水在腔体里打转
泌乳反射
未皲裂感染的一侧还在溢奶
大夫说
隔天换药再来
泡在奶里的伤口愈合艰难
大夫说
你挺勇敢
我只是磨得牙齿快要碎断
不想自己看起来像个笨蛋
其实之前好久
我在处置室门外兜兜转转
现在我恐惧隔天将至的疼痛
重复在腔体里打转
想我竟未恐惧产房里侧切又缝合的揪扯感
却恐惧这短暂的腔体里的打转
怎么办
怎么办
不想回奶
其实
我也没有自己以为的果断
后来有那么一刻
我拖着单侧病痛的奶
在接种室里
恍然觉得你是只四脚朝天的小兽怪
十七岁的你
靛紫衫
角落
起身
墨蓝牛仔风穿过
橡实的肤色
左侧的酒窝
台上
你笑着说
没有怯色
停下
等所有人笑过
抿一口
接着说
那是我第一次
放下笔
认真听
俏皮的流口辙
到战场上去
听说最近的战斗开始升级
二十四小时待命
别人看得到那一排排明亮的防疫服
看不到你们红肿的眼睛
从闷热的室内走出
迎接冬日透心凉的寒气
暗夜下
圣洁的颜色
包裹着责任的红心
你说有时候累到痛哭
但是你也为自己不足言道的举动歌泣
无论如何
朋友，保重
清瘦的穆斯林
清瘦的穆斯林
为我吟唱这段经
玻璃窗下的克塔布
是千页泛黄的金
勾花如云的文字
承载着空灵的韵律
迷离的嗓音
诠释世间古老的言语
断断续续
你又为我译了这段经
有些字
夹杂了古怪的尾音
你侧着脸庞
仿佛在用深邃的明眸揣度恰当的词
啊
真是个清瘦的穆斯林
晌礼
你庄重如殿
虔诚似诗
那褪色的花毯呼吸着跳跃的尘埃
它摩挲了多少赤脚的汗
那华美的穹顶斑驳了圣徒的流年
它聆听了多少静默的诵赞
你从吴忠来
我们相遇在银川
口香糖
小时候
我喜欢一种口香糖
而今不记得什么牌子
不记得什么味道
清晨
我要走挺远的路
嚼一颗
就像嚼着日出时的沁凉
碎石颠簸的路
逶迤着长发触地的柳
觅食的麻雀在唱
送牛奶的男人吹着响哨
我喜欢这种口香糖
它不是绿箭
更不是新时代的炫迈
它很特别
包装里藏着一条书签
有时绘异国的建筑
有时矗立着一棵巨叶的树
有时端坐着蓝眼睛金发的女人
有时抄袭梵高的图
还有一次
高山草甸
骑马的少年
他应该是从背后的密林深处赶来
停留在清晨透射的日光中
诗人简介：李之丹，山西大同，国有企业职工，热爱翻译，热爱文学，热爱生活。
(作者：李之丹2020-11-28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