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外婆

——新年(2021年)，献给外婆的礼物。
 

黎明，冬日的风弄出很大的动静;

我只能提前醒来。

这是一个清洁无比的早晨:

太阳出来前，鸟儿飞出;

循着鸟飞的方向，我看见一颗星星：

孤单，却异常明亮;

星星挂在天上;

遥远又亲切;

我推开窗户，看见她，那么慈祥;

我向她挥手，述说：

冬天，我冷。

 

星星没有回音，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哦，我猛然想起：她是外婆;

我，是孙子。

 

我沧桑的脸，变得天真;

思绪像绚丽的纱巾，

牵着我，回到很久以前......

 

在新年到来的前一天，

我被梳妆打扮，来到照相馆;

和许多人合影。

外婆在正中，纤弱的手，抱着我;

子孙围拢，望向镜头的方向;

大人严肃地微笑;

我笑得单纯;

相框里全是笑。

 

在另一个黎明;

我第一次背起书包;

黄色的书包，简单;

放着一本红宝书;

在书的背面，靠着一块乒乓球拍(直拍)。

望着上学的路：

长着一些青草;

草丛中，有青蛙的叫声;

天上还有几颗星星。

在南方夏季的湿气里，呼吸困难;

山风把我的脸吹得发白;

我有点害怕。

外婆对我说：往前走。

路的两旁，变幻莫测;

草，枯萎又重生。

 

许多旧时光，并无色彩;

辛劳和忧郁，浸满身体;

炫目的太阳，按时退去;

黑暗不期而至;

夜给成人安慰、小孩疯长。

 

脱离外婆的视野;

我感觉世界宽阔;

书和欲望成为霓裳;

先人传来的善良，在脊髓里固化。

痕迹明显的路，像一串闪光的葡萄：

化成酒，一醉方休;

在梦中，我目空一切;

消解秩序;

像皇帝的亲戚。

直到隐谷传来悠扬的歌;

歌声把我唤醒;

醒来，仍然步履蹒跚;

身体的垢，尘封不动。

 

岁月杀伐完了天真;

我开始模仿老人;

用浑浊的目光问路;

严肃地勉励青年;

还劝自己放下。

在黄昏的湖边(玉渊潭);

我看见自己营养不良的肋骨;

和肋骨下的肺：

呼吸不畅;

生活不易;

倍感压力。

好在许多星星提前出来了;

晚风习习、杨柳轻扬;

看着水鸟回家;

我又感到幸福。

晚霞把我的坐姿投在湖面：又长又瘦;

长过半个世纪的时光;

我真变成了慈祥的老人;

像我亲爱的外婆。

 

世界一直在变;

像月的圆、缺。

我多次从远方回来;

带着成就和感恩。

路已经难以辨认，

十字路口诡异、繁多。

但星星总在相同的位置。

在最近的一个路口，

外婆向我招手;

我不会迷路了。

而外婆更老了。

 

又是一个新年了;

雪花六角分明;

寒冷铺天盖地;

出门很难。

室内，温暖如春;

像外婆的手，抚在我的额头;

绿植挂着露珠，满屋清香。

 

这新年的、寒冷的早上，

星星，请您不要褪去;

我把这新年献给您：

是您，把母亲赠给了我。

子真 2020.12.30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