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纳斯风吟(组诗三)伟大 • 死 • 孕育
题记：黄石公园的林火从不发警。枯朽倒下，新苗青葱。什么样的生灵惧生不惧死?喀纳斯的水流过春芽，死亡向新生致敬。
1 泛金的亡灵
Ⅰ
生，在冰河与号角中磨砺
繁衍生息的宫殿让命苦熬寒夜
如果死亡比出生更有魅力
古老的刀，将不再耕犁野火下的土地
谁有过生的经历，谁有过死的经验
谁畏惧生，为何畏惧死?
新生的野性美堪比红玫，瑰丽千倍万倍
Ⅱ
灵魂，在死亡中领略生之敬畏，昂扬地生
向新生低下头颅和目光
髌骨接地，给予最美的情爱之吻
不惜吮吸母亲已经干瘪的乳房
遗忘嗷嗷待哺的时光
在幼嫩的童稚中麻木了记忆
所以，死亡时已记不起母乳的模样
同时，没有机会端详慈爱的皱纹，如果有
死亡将擦过身旁，不死
把自己灌醉的心放进冰窖
用一炬如兰的青涩时光
拜祭不断向上生长的峭壁
拜祭长高的心性和躯体
Ⅲ
自此，我听到奔波者慷慨的偷盗
闲情逸致的叹息从金色的败落中流逝
那一截乞丐的拄杖，在清晨凿进强盗口腔
豪雄的污血溅射一壁矮墙，回声激荡
可怜的屠戮之刃，嗜血的勇武
为听到金银淫欲的声响
在生和死之间与白骨堆积的城墙较量
生之神力唯有一念死之卑谦
死，为了不让生再听到那一声卑谦
捡起冰峰雪峡的枯木，浸进刺骨寒水
让滚石在善恶不到的野岭荒山寂静地躺在河底
你看，漫山遍野的火树自我净化肌体
我想不起流动的琴瑟曲音
如何灌进恐惧的命题，生与死的音符
与善恶无关，与爱恨无关，与子宫无关
将自己灌醉的心放在冰川的舌尖
Ⅳ
谁畏惧生，为何畏惧死?
谁出生过，谁死亡过?
金光跨过夕阳与朝晖漫染的山岭，河滩，湖泊
辉煌时辰，是等待生之昂扬，还是庆幸死之降临
灵魂，在死中领略生之敬畏，昂扬地生
向新生低下头颅和目光
髌骨接地，给予最敞亮的情爱之吻
2 伟大·寂静
掀开石板
绿草从地底踏荒而来
一首孤傲的晨曲停留在
独雁的喉头，满身豹纹的回声
在无道的林间吞噬弱食
一片天空一样的寂静
死亡的钟声无法响起旷世轰鸣
太远，过于宽广，满目野地
无数灵性聚集，为一次又一次
躲过箭，在横卧的山岭放一枚风景
树枝点头或摇头，花草也如此
那只站立不动的鹿，在等待
凶猛的利齿，等待安详与神灵
缓缓撒开的梦网，罩住无限荒野
雪一样的月光铺满没有刀剑的日子
横冲直撞的心事重重敲打心房
那是，野风的寂静，野草的寂静
那是，寂静的野火在野地寂静地燃烧
不朽的枯干，比潮湿的霉腐更历久留史
新生的葱翠吸附朽淤的烂泥，而是
没有任何好强要胜的争论，也无需息事宁群
在像喀纳斯一样的水边山地
每一方都举起前肢，那是生的伟大进化
不是，不是死的影子，死无需立于阳光之下
死没有影子，就像伟大的神无影而巍峨
谁畏惧生?为何畏惧死?
谁出生过，有谁死过?
所以，我借问泛金的亡灵
满目山色可有哭花的春塚
山无声，色无声
空旷无声，一片野寂
灵魂，在死中领略生之敬畏，昂扬地生
向新生低下头颅和目光
髌骨接地，给予最敞亮的情爱之吻
3 岸·水
Ⅰ
何以生岸?水生岸
水欲死，岸何以得自永生
于是乎，湖将河交由岸管理
雪峰山下，喀纳斯
任由天，变换河与水的颜色
青草作证，卵石作证，林木作证
叶片上的斑纹是流动的影子
在此岸与彼岸间游离
Ⅱ
如果不是电火点燃了目光的引信
暗夜的荒野将浮动死的枯枝
在荒芜而不朽的声波暗香旋转浮动中——
那慢条斯理缓缓挪动的月熊
那神情恍惚，惊奇呆木的扫雪鼬
那幽光闪亮的狼眼
那守株待兔的花纹豹
那野猪草兔沙鸡，鲟鱼长颈白鲑鲫鲤
那河鲈河虾菱角，河蚌芦苇……
如果离开了水，却离不开岸
离不开溢谧的死寂和静静的交媾
四处躲藏的白日，在蓝天卷缩
芽撑开子叶，站在死的肩膀
那是敞亮的死，毫无顾忌的死
过火的林地你捡不到白骨
捡不到绿荫和骚动
如果，可以，你敬畏生命
能拾到一支嫩芽和她在岸寥寞的影子
今天的水，影子已脱俗明天的春风
在满目疮痍的枯寂里，举起昨天的子叶
蔚蓝的游云扯一枝背荫覆盖其上
死的失落不再萎靡
然而，岸看到水蠕动的波纹
在沉睡的堤坡拱起最后一堆泥土
万物复苏之风，撑开晨露微醉的眼睛
谁看到了，岸看到了吗，没有醉意的水
流经岸时，转动了生之破血的最后一叶光轮
破口而出的婴啼，叫醒卵生的壳
叫醒子叶撑开黎明
Ⅲ
当驰骋雪地的长风，挤破沉没冰河的船板
当航灯的回光扫过礁石激起巨响
于是，死，在那一瞬间清醒
用漩涡和默许吸进万物的声势
我想起，飓风横扫荒宇
我想起，生之贪婪与是死之默许
我想起，醒着的良知从不来自光阴
也不来自生辰，与爱恨交媾
与善恶交媾，与子宫接吻的伤口交媾
都与死无关，而与流血的生相惜相怜
所以，在死之彼岸驻扎生的帐篷
在时光的角力里，看守天国的大门
Ⅳ
谁畏惧生?为何畏惧死?
谁出生过，有谁死过?
荒野寂静，河川寂静，山崖寂静
岸寂静，水寂静，谁在为生挣扎
谁在死后悠然?流水没有歌唱
岸封住了她的喉咙
灵魂，在死中领略生之敬畏，昂扬地生
向新生低下头颅和目光
髌骨接地，给予最敞亮的情爱之吻
4 淹没
Ⅰ
欢笑，仰天大笑，喀纳斯的天
即使你的嘴很小，如婴，如子叶
吃奶的力从嘴里喊出笑的呼号
但是，死是笑的再生爹娘
没有死，笑无从谈起
就如明月不论议太阳和星星
就如流水不论议雪峰和草岭
我把笑，寄给森林倒下的腐朽
那是死的鉴证，那是生的鉴证
那是死的卑谦与生的磨难交接的终结和起源
我没有记忆，遗忘伴随我万年千年
不懂风为何把姓氏安放在死的部落
为何将新生放进煎熬的族群，挣扎为谁
Ⅱ
这里没有坟塚，这里无关乎善恶
无关乎爱恨，无关乎子宫
雨下到地面就不再是雨，水凝成
雪，雪结成冰，就再也与花无缘
冰花千年是臆想的夙愿
沉没在水，消逝在烟
无竹之笋从不占有马蹄的春天
马仍在奔跑，春花仍在开放
笋，掩埋在笑靥如花的土中
祈祷，让祷告的颂歌，盛开如云笑颜
那些横扫一切的无畏之火
那些荡涤鱼虫山石的浩莽之水
那些摧枯拉朽之炸天雷电
那些倾盆倒出之暴雨狂风
你们抱成一团薪火，还是高奏一曲挽歌
淹没，淹没之歌在征讨者的耳际奏响
复于静谧旷野的一望无垠是你们要看到的吗
万千气象将在你们身后的泥土升起
升起一弯新月，还是升起一轮朝阳?
Ⅲ
所以，淹没，掩埋，和死没有歧义
所以，孕育和新生总是与死连接一起
我不懂，死的肩膀为何总是撑起生的脊梁
而生在煎熬中奋发图强，自顾不暇
最后一声叹息是为墓志铭留下宇宙的空想?
谁畏惧生?为何畏惧死?
谁出生过，有谁死过?
所以，我问淹没万物之众神
是火，是水，还是雷电，冰雪风雨
天崩地裂的怒吼可是你们的回声
和风细雨的回声吗?
还是傲世九重的石破天惊?
灵魂，在死中领略生之敬畏，昂扬地生
向新生低下头颅和眼光
髌骨接地，给予最敞亮的情爱之吻
(作者：蒂衬真真2021-08-03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