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边的柿子树
这时候冬天已有一段时间了
公路边的柿子树
落光了叶子,柿子全部显露出来
在初冬的风中越擦越亮
我想起早些年,为争一树柿子
两家人大打出手
让那个收获季节
涂染上了一层悲凉的色彩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如今的满树柿子倒希望
有人奔它而来,满足它的愿望
让它完成从柿子走向果实的仪式
就像一个人从孩子走向成人
不幸的是,它将被省略好多程序
一个一个直接落回地面
腐烂,然后回归泥土
在来年继续开花结果
如果不是死亡或者被伐掉
它将一年一年重复上演
枝头红红的心思
与危险保持手臂够不到的距离
每年暑假,都会收到
多地孩子溺水的消息
多年前,我也是不听父母劝告的孩子
夏天的中午,在村下的浊漳河里玩水
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些后怕
危险就在身边,一只魔爪
随时就会扼住你的手、脚、喉咙
我庆幸我一次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如果时光倒回去
我一定要做个听话和安静的孩子
最多坐在浊漳河的岸边
看河水缓慢流淌
看芦苇静静生长
如果有鱼儿跳出水面
最多把身子向前趁一趁
然后很快强迫自己缩回来
时常要与危险保持
手臂够不到的距离
院子
最初是土坯房
经祖父打理了一番
土坯房还是土坯房
又经父亲打理了一番
土坯房变成了砖瓦房
前些年我们兄弟
推到多米诺骨牌般
彻底翻了个底朝天
砖瓦房换成了钢筋水泥结构
一个院子改成两个院子
一个大门改成两个大门
界限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这时候,你就可以定义为两家人
如果我不进哥哥的家门
哥哥也不进我的家门
你还可以定义为:
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一棵石榴树的命运
缘于主人想要自己想要的生活
院子里的梨树、果树、桃树、李树
一个个被相继砍掉了
现在,仅剩下的一棵石榴树
因为没有伙伴,缺乏交流、爱
既是开花的季节
也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一棵树被一个院子围着
是一个“困”字
早年的拆字先生如此说
接下来,它将不可避免
被砍伐或者别的什么命运
给母亲磕头
好多年没给母亲磕头了
今年春节的早晨
给祖先磕完头后
我把母亲扶到堂屋的椅子上
给母亲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母亲笑了,我也跟着笑了
父亲去世已有一些年头
只是尘世给予母亲的时间不会很多
我忙碌中又隐隐有些不安
一盏马灯
一盏退出生活多年的马灯
锈迹斑斑、满脸尘埃
被遗弃角落落寞的样子
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它曾是一盏给夜晚光明的马灯
曾经锃亮、光鲜
被主人宠物般呵护
一小团光晕提在手上
一枚钉子,任再深的夜色
它也能咬出一个口子
一个嘴唇,任再浓的黑暗
它也要给吻下一小抹红色印痕
它曾晃动在乡村的土路上
有时候慢些,那是谁
踉跄在深夜返家的路上
兴许还有些微醺
有时候紧些,那是谁
急匆匆赶往外村,家里的病人
正等着信任的老中医前来救命
有时候不紧不慢,是什么
让这个人行走的如此从容
有时候它只是悬在那儿——
生活中总有一些看似平凡的细节
需要用寂寞去守住
一盏马灯,一盏
退出生活多年的马灯
角落里落寞的样子
让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
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作者简介:任培林,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诗歌爱好者,现供职于山西省平顺县司法局。
(作者:任培林2021-09-03发于现代诗歌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