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梦和妹妹的眼神
那年夏,洪流漫过码头
我在母亲的怀抱滴溜着眼睛,望水咆哮
那年冬,雪覆盖江柳
我和儿子并肩行走,踏着靠岸的汽笛
晴朗凌晨,枕边渐收暗影
微笑的情书在恋人睡梦里苏醒
翻开橘红色的心绪,一如春天在江滩
培育的花红,杜鹃玫瑰和芍药
在等待淫雨霏霏,江滩雾蒙
心里祈祷的寄语就是乡情明证
那年夏天,那年冬,我没离开江城
那个夜晚,那个早晨,我沐浴江风
忘了忧郁的微笑,记住了看我的眼睛
那是母亲的,盈盈祝福的泪花
和小时候吟唱的摇篮歌声
那是妹妹的,眼里羡慕的稚嫩,娇气横生
哥哥是她倚靠的地,倚靠的天和神圣
温情的眼睛躲在泪花里
世上最美的情,就是她们看我的眼睛
那夜,江滩没有看我的眼睛
那个夜晚,我一人走在风中
我孤单地走,没走出母亲的梦境和妹妹的眼神
故园亲人把江风围在脖项,我思域潮水涌动
信马由缰的心绪在泪光里昂首嘶鸣
滴血的翅膀飞越云端雨雾,哑语忧伤
我沿着银河找寻牛郎渡口,看流星划破夜空
父亲手托苍鹰站在九宫,在幕埠峰颠祭礼浩命
祈祷贯天江风浩荡群山,以祖辈气节的名义
我弱小的心思被狂乱的江风吹得不见踪影
收回时光倒影,在幼夏的日子回到断开的梦
江滩看见星光洒在新开的滨水花圃
夜的灯影,在雨中闪烁,江流沉寂
沉重的回忆已不适合崭新的时代倾听
长河流水已漫过龟、蛇两山,走过江滩瑰丽梦境
我不惊扰江雾,不惹动瀚水,记下江流微微抖动的颤音
记下今日的花海,记下浩淼的昨日
童车在抚摸的呵护里走过稚年,一寸寸光阴付诸风
记不住每一缕江风的名字
江滩之夜没记住我的身影
凌晨,来到我面前的任一缕风
是新的吗,我不知其名
犹如我在江滩晨曦里,已不是昨日身影
烟火,流逝无梦的爱情
ⅰ 风飘火
冬,在火光里,搅起漫天飞雪
骄阳冻住了柴薪的嫩芽,让它在春天慢慢萌发
霜和雨交头接耳地商榷计谋,风摇摆苇叶飘鹅毛
岸藏的暗箭并没有射击它们
烧红的铁,傲慢地站立崖壁
赤壁,铁烧红了,挂在哪儿不会变冷?
添柴的人,不知在夏天还是秋天
浇上汽油和金属粉末,让它噼啪地耀眼地燃烧
芦苇扫荡江边灰烬
鹅毛扇盯着太阳扇着东风
没有一片乌云承载罪孽
血红的天和苍白的水对话
为什么剑戟要挺迎刀枪
没有,没有,都是胸膛对着胸膛
天不怨地,仰天的怒号染红大江
江摇头,失血的赤条条随流水漂浮
风没有出声,眼睁睁望着冻僵的太阳
ⅱ 生与育
没有过程,一道怒喝成就枭雄
雪纷纷,雨纷纷,掩盖不了
掩盖不了世事烟云,车碾泥泞
一个飞起来的浪花溅起无数血泡
婴儿啼哭,黎明姗姗来迟
阳光无力地举起尿布和米水勺子
壮士和马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
瞎眼的妇人舀一勺浊水掺米
熬煮寡水清汤,养育残暴和愚昧
抚摸胎腹的诡异之手,扯起心计大旗
阴沟蠢货劲吹成王败寇的千年腐风
奴才买来野蛮的历史装裱彩屏
遮挡卑贱小人猥琐地玩弄龌龊心计
外面看不见动静,听不到响声
ⅲ 童话的命
江河万里,冬风呼啸,秋风还是秋风
这就是江的命,天的命
不是母亲的命,是你的命
是草尖顶着的一颗露珠
贴近太阳,更贴近埃尘
你说,接受了恩赐就接受了命运
无论走到哪里,吃着太阳枕着月亮
哪里有草褥,哪里就是天定的梦床
躺卧时分流逝无梦的光阴
睡着或者醒来,都是枕戈度日
梦能打开的不是这道门
雷惊岸上淤泥浊水,扶起匍匐枯草
垂暮的浪涛在赤壁悬崖留下遗嘱
冬风俯拂,让枯草发芽,站起来
不要放火,让童话预示的少女
能在没有烽烟的田园生育
傲然落日余晖中的水之欢
唤醒白天的梦需要敢于打扰的勇气
拧干的汗衣不知后来的命运
巨鸟过你的船闸,把深深的祝福
系在平安的坝顶,呼吸值得信任的珍贵空气
我去三峡,去三峡新建的高坝,拜访风景
你接过它的水,向东流,流向鄱阳,流向洞庭
流向浅水的河床,迎接早春水荒和鸟之秋鸣
我的理想不是你内心的冬
阳光下,葛洲坝眨动美丽眼睛
知道水是我幸福的女人
古石拜谒柔软的浪涌
雪落黎明,与君共度千亿年的明朗
傲然落日,痛饮过后在杯口留下指纹
归来的日月都是期约的梦
葛洲坝,云在水上蹈舞,长江有敞亮的青春
天河触摸的金壁与你的世纪同在史册记叙
梦在山色湖光中醒来
首先想到大宁河峡谷幻境,雄鹰飞过
想到巫山的云雨和云上的缠绵
想到气喘吁吁的纤夫拉不动的岸
想到湍急的滩与漩涡狂热的吻
神之口信喻我,江流是简洁的泪
我想,最后的人该记忆长江
长江有过三峡的风景,旋转的涛声
梦在山色中醒来,牵挂神女,背影迷离
我不曾知道岩石隐瞒了地火的叮咛
也不曾想到遍野的黄昏招惹夏风
湖草在秋霜里扫起落叶剩余的秘密
春天总是在怀念冬天优雅的雪之神韵
我来了,三峡,我已走进你的美丽回忆
再见,三峡,远方落日容我千行难舍情泪
江城之歌
ⅰ
伟大的水,走向伟大的江
未来的城那么清晰,大鹏高举旗帜
飘扬在阳光照耀的蓝天,还有鸽子,和
江的力量一样,卷起辉煌篇章
一排大水,又一排大水,在城中
奔来的江流带领聚合的阳光朝东
往后看,有两个太阳的光在城域的
疆土闪耀,美妙少女抖落霓裳,叶翠花红
ⅱ
春看江花鲜艳明丽,珍珠撒落江城
不用言语,我仿佛置身花团锦簇的女儿国
爱在春之江城,聆听绿叶诉说花蕾
手挽湖柳望星星,在梅雨里梳理月亮情丝
城之夏,看鼓胀江水拍打堤岸
看旌旗与水抗争,戎马撕咧长空,怒鸣阵阵
我看见绿叶在江水里打旋,一个夏天
江在城里旋转,城贴着太阳,浪肆江风
城的秋天,听江水舒缓的誓词,和奔流的歌
我想我犹如鼓手,在月圆之夜敲响中秋
让草尖露珠顶着太阳凝结成霜,如飞翔的云
万里江天贴着蔚蓝,贴着灿烂,贴着辉煌之城
最美丽,十里江滩冬夜灯火和款款而行的少女
草地摆放夜的活力和爱情,摆放玫瑰百合和康乃馨
摇曳的心,在圣洁夜空吻花蕾绽放的香唇
我守住安宁,一缕一缕的温情逼近躁动
城,江孕育你四季分明的性格与活泼青春
城把自己的一生交给江的日夜,交给江的雪和风
我在马背喝江水长大的目光,凝望雪山浮云和草原星辰
江之源抖擞羽毛,仰千亿星斗激荡,流泻万丈豪情
ⅲ
我安坐于逶迤如蛇之山,垫脚于如龟之堆
信奉九头之鸟的寓言,看盘龙遗城盛开九省通衢的腊梅
我在湖的帝国,站在放鹰台欣赏梨白桃红
金银和汤逊的水,浇灌东湖之柳,让黄鹤知返迷途
这时,看到你最为动人的娇媚,横跨八千里河山
纵观三千年风流,彰显大江放荡的身影与城之安宁
我看着你,想着你,在异乡,城之江,江之城
诉说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生命的血和酒歌
长江,你是如此美丽,你闪烁的媚眼和飘扬的秀发
让勃发的青春,哺育岸上的城廓与乡村
仿佛马蹄莲与百合用神语告诉玫瑰,时代春秋新生
蓬勃的冲动,景仰长桥,阔路和巨厦真诚的崇敬和憧憬
ⅳ
我伏于鹰之背,俯瞰泽国淹山的河流与江湖
江之城,母性的眼神吐露致真致善的美丽
我能画出你的娇俏柔媚,但画不出你的神韵
我能抒发我的激情,但倾诉不尽感恩之心
我勾画你的眼睛,画不出你眼睛的温情
我涂绘你的秀发,绘画不出你飘逸灵动的魂
你纤纤十指撩起一片夜雨,我画不出你雨中的俏丽
你转身的背影,是嫣然一笑的回眸,顾盼没齿神情
握住你的双手,勾勒自己的幸福,用最瑰丽的色彩
我画自己放亮的眼睛,画自己嬉笑的梦境
我画自己的雨和雪,画自己的春与冬
画母亲的皱纹,画父亲的拐杖和妹妹的琴
我画明亮的光线,画柔和的夜空,画江流的歌声
而我的笔触总在你的光影里记录叮咛的语音
城之江,你相信赤子之心
无论悲痛和欣喜都向你倾诉心声
江之城,你是我永不失落的魂
我在海角天涯呼唤不朽的名
遥远的楚汉,遥远的江城
外婆火塘边妈妈的摇篮曲
是春天,是秋天或者冬天
不在篝火的树林,在灶边火塘
竹篾编制的摇窝,妈妈轻手轻脚
走过外婆的厢房和摇窝边的火塘
那时,高山和大地放飞祝福的信鸽
妈妈摇动竹篾的摇窝唱起得意的歌
“蛇山龟山起高桥,妈哟,脚下水滔滔哟”
她青葱的手,擎起理想的旗,在巍峨的世纪
伟大的外婆没有忘记叮咛妈妈,在圣主面前
说的话都要是慈爱的汇报和忏悔,不要有多余的
声音在宁静里安息,妈妈记住了,在她柔情的胸怀
栉风沐雨的坚韧,带着毅力赋予的奇迹让我长大
江汉朔风吹醒山河的预言
九宫与幕阜的霜月勾起水墨青花
生长在大树上的叶子都是水的泉眼
温润的春天根扎在神秘江河
我走在时光大道,记得她坚贞不屈的美丽
我接受命运注脚,记得她忘我的恩赐
不可抗拒的心,帮助母亲挺住不是天定的命
头颅,高贵地接纳了我,接纳了山河和母亲的荣耀
我隔山倾听江河呼吸
我隔水抚摸征鞍和马背
遥望外婆和妈妈高大的身影
等待辽远的梦
再燃母性的光辉
我的心和肌肤
离不开妈妈触手可及的距离
黄鹤楼风范与离愁
风,在你的楼,起于江边
不与江有染,江走过去浩浩荡荡大摇大摆
风,挂角绕檐,年年岁岁,不离不弃
我感觉风是楼的骨,没有风,楼就撑不起豪气
孤独的帆,宁可消失远天也没看楼一眼
唯有黄鹤乘风栖息楼台,望汉阳夕照如烟
鹦鹉芳洲草连天,都在风中飘拂摇舞
雁鸣秋风凄婉,为楼挂起故乡的怀念
吟唱的离骚注进久违的荣光,梦想和愁肠
月上楼檐风冷,雪飘台阁暖晴,唯有江流不变
千古绝唱的浩荡,豪放,与万里呼喊向东
楼,你很小,也不太高,江独自消逝,而风总关情
楼,你的巍峨不在高大,不在浩荡与奔流
你金子般的性格是走远的人类最后的情愫
火在血中多少次锤炼你的筋骨,你舒展长袖
江天寥廓,拥抱游子临风赋诗的文雅与气度
迎风招展白发,为岁月描绘史诗的画卷,黄鹤楼
神彩的风走过浩荡长江,赋予你传奇和离愁
青藤似的眷恋
清涧出江,烧云煎鱼
星轨安排长江于三峡寄存陡峭
找一个火星住过的龙宫,观赏
大宁河潜流伸进湖底涌起的浪花,崖岸
正枕靠骨碌碌爬起来的诗句安神
滚烫烫溜出来的辞藻从舌尖滑落
生命旋转的爱已接过河风江风
大摇大摆地在生命的另一幅画面装接睫毛
海滩拾贝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晨露
水灵灵的小蘑菇男孩高抬稚手放飞雾灯
涨落潮头停泊在吟笑满舱的船头
两岸高耸入云的鲜花少女
透过峡口偷看我们拥吻眼睛
有一岸松树紫藤
另一岸,长臂攀缘暗接云天霜雪不霁
大宁河,你摇曳的火苗是她鼓荡的呼吸吗?
可我不知道从哪里跨过千年爱她
你漂浮不定的声音,是钢琴敲击的白键还是黑键
是小提琴悦耳动听的梦,还是黑管涌出的长鸣
在岸隔万世的悬崖绝壁上,纹一样雪的月光
把最后一瓣绒花钉在她娟秀的信笺
大宁河如果你不再咆哮,不再潺潺汨汨
就失去她流出琴弦的颤音
不再爱笑,不再爱哭
不再流淌舞姿,不再慰抚身体
找不到你娇美的鼻翼与荡涤暮云的朝晖
陌生人一样的烟火会在你僵硬的声波中窒息
藤萝瀑布悬空的大宁河啊
摇曳的火苗是鼓荡的呼吸吗?
静如止水,心地枯黄,萎伏于地
藤萝悬空的大宁河啊
你何时起烟,你何时哭泣
云里的号子浪里的歌
在云里喊,嗨咗,嗨咗
喊那暴雨淋漓酣畅的毁灭
在魂里喊,嗨咗,嗨咗
喊那涛卷漩涡晾成干鱼的静寂
江峡,你杜鹃啼血的悬崖绝壁瘫软在泥水
浑身散架的赘肉,站立肃默无声
躺倒一片枯骨的水,痴痴呆呆地目不转睛
纤夫的饭碗装满美元与夜光撒发的好大喜功
一根朽烂的纤绳系住古老的歌
吊挂在最高船桅绊倒的风中,嗨咗,嗨咗
嗨咗,嗨咗,船过浅滩迈进漩涡
阴影斑驳的黑墙上,剪下孩子的手喂养老婆的影
你曾诉说她们热爱江崖的卵石与暗血
那踩烂你脚趾头的坚硬啊,那暗黑的血啊
你热爱它的愚昧,还是热爱那肩扛你生活的哑语
喂养你一生的汗水,终于挤出缓解肌肉抽筋的盐渍
你供养老婆的食物,孩子在巴巴地翘望
滴下来的口水已流过荒唐之滩,滋润了她们与你
隔着肚皮的心境,与浩天绝命的距离
嗨咗,嗨咗,吼叫的喉头垫着雪花
清凉入心啊犹如那一腔生活
可是,你风平浪静的江河,仅剩响彻云霄的颂歌
气壮云天的号子,是你勒进胸肌怒吼
海魂衫一样的浪,树叶似地落在目光呆滞的船舵
喊破江空的粗糙喉咙啊,已望不到采诗击鼓的少年
嗨咗,嗨咗,炙热的告别敲醒幽暗的寒钟
赤紫的背脊,扛负落进危水险境的青藤
嗨咗,啊,嗨咗,江鸥散落一地哀嚎
动地欢歌流过你的身体,你泪眼滔滔的河
你发黄的牙齿,你铁打的粗野你傲天的火
嗨咗,啊,嗨咗,江鸥散落一地哀嚎
纤夫粗犷的嗨咗啊,哪里容你倚天狂号
桃花似的清江爱一样
请把你的险峻分一景给我吧
我为你植一湾桃林
在标示西陵的峡谷深处你带我走
梃木搭建的屋檐滴下冰凌之水
你会带我去西陵
椴木挖掘的笛孔涌出仙音之谣
你会带我去桃林
城廓旋转的日月犹如城市旋转的星辰
我们流涌花源的记忆已然水肥草盛
哭泣的玫瑰啊,桃花似地贴在男孩绽开花蕾的眼睛
所有的梦曲都弹奏忘情的歌
沙哑的歌你还爱听吗,如神美女
摇响快乐手铃,敲响西双版纳象脚鼓
美丽的眼睛洪波似地欲睡非睡
浪过我跳跃的手与你摆荡的腰肢
原始的红花小襟挡不住挣脱欲望的春水
飞越万重青山的醉舟啊
已荡漾于你含情脉脉的风韵
我会是那只摇晃的舟子吗
牵你旋转回异的华尔兹和探戈舞步
如果我沉溺于水
是你在我并不厚实的舱底凿通一只涌洞
让媚丽柔情似水地睡在安宁的枕边
伴我一夜痴迷不语
鞭笞他,清江的桃花们
梦里沐浴的鸳鸯都在深夜睡去
只有那并行的高速公路
在高铁疾驰的呼啸中听见你的声响
你咬破嘴唇的歌在斗篷遮掩的船头
拔出格斗的枪,指向跳车的情敌
一只白鸟落在你桃花正开的发髻
雄狮一样,朝喷血的手枪冲来,扣压扳机
一颗童心似的子弹穿过帽子
血一样的柔情溅一身,你的血啊
你桃花一样的火焰吞噬我的衣裳
写真裸体再一次展露壮美
城廓,桃花似的城廓,你火一样的桃花
攀满弓,凌空射穿伊甸园朝南关闭的门
2021-08-26;23:52 途经武汉修改
(作者:蒂衬真真2021-09-05发于现代诗歌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