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雪的冬天
这是个无雪的冬天
仅有的雪，都集中在窗户上了
蹂躏了美丽的窗花
楼道，不再是
奔跑的隧道，而是
大口喘息的回音壁
老了，有时怕冷
一遇到冷，心
就想往南方
北方的冷，能把
很多人冻在这里
尤其是老人和孩子
没钱，也是一种冷
它比冬天更残酷
即使是这样的天气
我们也要走出去
明知道走出去会遭遇寒冷
又不得不，一次次
向寒冷走去……
让凛冽的风
穿透自己
我在北方
在北方一个无雪的冬天里
此刻，能见到阳光
却感受不到
它的温暖
老宅
那条路，像一条蛇
是爬进森林的……
尽头，是我家的老宅
是父亲“下放”时
暖心的火炉
老宅被几棵大树包围着
树下，坐着我的童年
每次来到这里
我都会被几缕炊烟
哽咽了喉咙……
老宅，只剩下骨头了
四处都是裸露的石头
石头上长满了苔藓
那些冰冷的石头上
刻着父亲的伤痕
还有我的
胎记
那夜，与老同学视频
和小学同学还联系的
只有云南的你
今夜，接你的视频
才看到，你走过的路
都写在了脸上
我看不出，你是从
哪条路走来
又朝哪条路走去
你一会儿模糊
一会儿清晰
这边是我，那边是你
每次看到你
我都在努力回忆
年轻的你，站在阳光下
现在的你，坐在月光里
那是一镰弯月哟
朦胧了你的过去
清晰了我自己
唯独你的眼睛没变
还是那样犀利
只不过里面多了
两颗泪滴
航拍故乡
这是个无雪的冬天
天气，干巴巴寒冷
航拍机拔向天空时
所过之处
一片荒芜
荧屏里，不断有
山河、树木、村庄掠过
僵硬得如同化石
只有炊烟在动
原来这里浓厚的炊烟
在消失一半之后
已经软弱无力
当航拍机落下云层时
故乡更加清晰了
我看到这个冬天
故乡的身上
只覆盖
一层薄薄的轻烟
没有一点棉絮
不是所有生命的血都是红色
不是所有生命的血
都是红色
比如树
树的血，是白色的
我亲历过很多树木
被肢解后
送进造纸厂
流出很多白色的血
从那时起，我很少
在纸上写诗
我是不想
让自己的笔
蘸上无辜的血
也是不想让
一个本该绿色的世界
变得苍白
一棵柞树上长满了瘤子
山上，一棵柞树
从树根到树梢
长满了瘤子
瘤子大小不一
很多，已经腐烂
甚至，腐成了树洞
穿透了树体
我无法想象
树的每一次颤抖
是否与疼痛有关
我只是惊讶
树，没死
每次走过这棵柞树
我都会想这些瘤子
如果长在人的身上
人，可能早就死了
为什么长在树上
树，不但没有死
还依旧根深叶茂
一定是那棵柞树
掌握了与瘤子的相处之道
可人却不能
人，能毁掉很多树
很多时候
人，不如树
走进故乡的村镇
走进故乡的村镇
就像走进，一所
养老院和小学校
街头，都是老人和孩子
他们老的老小的小
互相牵扶着
年轻人都去外地打工了
夜晚，昏暗的灯光
已经无法点亮
那条江水
村镇，在老旧
老旧的房屋、街道
和一处处关闭的
饭店、商店、门市……
我已无法看到或闻到
往昔冬日里的
一股暖流涌出房门
带着扑鼻的芳香
这里，只有围墙
和围墙上的字画是崭新的
墙上仍旧画着
一幅幅繁荣的景象
仍旧写着奔小康
和建设新农村……
每次，我走进这里
都会猜测
这些崭新的字画背后
究竟在用一种美
掩盖什么
翻过老宅墙壁的牵牛花
老宅未倒的墙壁上
牵牛花吹响了号角
一起翻过了老墙
这是经历几次扭曲之后
才有的弹性
它们很像是一个个
压靠的弹簧
此刻，我已经看不到老墙了
满眼都是鲜花怒放
腐朽和溃烂
被鲜艳和芬芳包裹着
那些号角还在吹
吹它们抓住了阳光
爬上月亮
能在天空
铺展一片花海
老墙，总有一天会坍塌的
那时，会冒起一股尘烟
焚烧这里的一切
尘烟散尽，那些号角
就不会再吹了
它们，会跪在地上
爬行
冬日，去采摘园摘草莓
那些草莓，正挑着
一盏盏灯笼在等我
我是用一颗心
去换另一颗心
那些灯笼，虽然
不能照亮黑暗
可它们都在努力燃烧
这里，属于它们的冬眠
已经没有了
可属于我的，还在
我在等它们燃烧到火红
也在等自己
冬眠后的清醒
等，是一个
从青涩到鲜红的过程
也是一个从酸酸
到甜甜的过程
那时，流血的心
就会被点亮
当灯笼全亮起来的时候
黑暗就会到来
黑暗里，我会记下
是谁，滋润了
我的心田
影子
一个影子
在301的公交里
在洋浦花园的树林里
在合肥路的早市上
在东方广场的地铁站
一个影子
在临江十五栋楼下
在松花江边的菜地里
在每周周六的大集上
在金秋采山的人流中
一个影子，终于
停下了奔波的脚步
影子，一旦停下来
另一个影子就会孤独
100天了，我常常
追逐一个影子
相信某一天
一个影子和另一个影子
定会在一处
美丽的山脚下
重叠
作者简介：韩国庆，网名松江古道、寒风。中国散文诗协、中国林业作协、吉林作协会员。中国诗海八仙之一“铁拐李”。从事文学创作30余年，以诗歌、散文、小说、民俗、故事、电视专题片、电视风光片为主，偶尔涉足电视剧创作与拍摄。著有文学专集《林莽风情》。作品由千余篇(首)组成，散见国内外报刊、电台、电视及网络上。曾在《中央电视台》一套、《人民文学》《工人日报》《美国华人报》《诗刊》《知音》《中国诗》《中诗刊》《大家网》《现代诗歌》《诗歌周刊》等台、报、刊、网发表作品，获奖30余次。两次被文化部、文化艺术人才中心收入《中国地方艺术人才年鉴》。2020摘得“仓央嘉措梵音海国际诗人大赛”“优秀诗人奖”和“形象大使”。研究生学历，高级职称，现供职于吉林省某大型央企总经理办公室。
(作者：韩国庆2021-06-17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