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寨蒿
寨蒿，一个遥远而神奇的记忆
这个镇，这个名称
不光是激动，还有童年的故事
那年岁，河流是盐巴的路
寨蒿是这四乡八地的码头
盐巴从这里走入千家万户
听老人们的故事
辛劳伴随着艰险
盐巴的期盼在脚下走成日升日落
走成半路劫匪的人财两空
所以，寨蒿将死亡赋予另一个称呼
挑盐巴，或说：去寨蒿了
我很疑惑
在寨蒿，没看见一条拉盐的船
甚至没看见一条打鱼的小舟
只看见用梳子盘着头发的妇女
踏着三轮车来来回回运输着货物
我沿校舍的后门来到河边
找不到故事里心酸的石头
找不到盐巴留下的踪迹
找不到老人津津乐道的记忆
四通八达的车流声
将我淹没在另一个故事里
(寨蒿，贵州黔东南榕江县的一个镇，经度108.6，纬度26.2，是榕江的商贸古镇，是"黎榕剑"交界的一个物流中心，河流穿镇而过。以前交通不便，盐巴靠水路运输，寨蒿是这一方的最后码头。
给母亲
你等不到元宵节的烟花响起
等不到将压岁钱给孙儿欢喜
就像我等不到你歌唱的声音
等不到家常话从此匿迹
等不到你烧的纯米酒
你从此不再等到
也正如我从此不再等到
等不到在同一个时间点上
你我的失去也在同一时间点上
当我到家时
满屋的哀思阵阵滴落
我摸你的棉被
余温尚未离去
你是不是在等我
在呼唤再也睁不开眼睛的时刻
我只能将你送别在你选中的小土坡
那天，葬你在泥土里
我从此只能在外边如刀绞般哭泣
我们隔离成两个世界
今夜，我睡在
与泥土接近的地板上
只想与你接近些
哪怕只是接近你留下的梦
和那丝远去的余温
八月收小米
八月的空气，正从太阳的蒸笼里溢出
到处都是成熟的清香，风被烤得出了汗
小米的脉浪一节高过一节
我们沿清晨的鸟唱，从坡脚开始收割
这是母亲用心孕育的小米地
秋天的日光在小米穗尖闪着金光
像我们的心情一样激动
母亲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每一穗
像当初抚摸我一样，慈祥写满一地
满意写满一地，骄傲洒落一地
然后挥舞着收割的工具收割这份荣耀
她像一位钢琴师，每一线米穗
就是一个琴键，在叶片的琴盘上弹奏
咔嚓咔嚓成一首动听的歌
这歌声，是小米浪成熟破裂的声响
是我们踏着夕阳回归
小米穗在肩膀上舞蹈的韵律
这歌声，是夕阳中丰收的诗行
我看见，小米粒从一线线穗房上脱落
在母亲的手上舞蹈成酿酒的音符
我看见，金黄的酒从酒蒸子流出
流进父亲的喉咙，成另一首歌
我多希望妈妈发一次火
我是多么羡慕邻居家的孩子
从我听懂了打是亲骂是爱这句话后
我常常听见他妈妈说鬼仔你鬼仔你
甚至看见他妈妈揪过他耳朵
有时候骂声都震动到了我家板壁
我多么羡慕，因为我的妈妈不爱我
更别说悄悄的亲我一下，什么都没有
我惆怅，孤独，经常幻想
要是他妈妈是我妈妈该多好啊
我发现，妈妈只爱过哥哥
那是哥哥从几米高的李子树
掉下来额头出了个伤口流血的时候
妈妈说：以后注意了。然后
哥哥将这句话永远留在了额头
我多希望妈妈也爱我一下亲我一下
我日复一日地等着
从她的青丝等到了白头
我多么希望她能对我发一次火
她的皱纹里写满了我的失望
她手背上的青筋告诉我不要幻想
妈妈闭上双眼的时刻
她都没有亲过我爱过我
(作者：潘启和2022-08-20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