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雨滴和泪滴
——基地楼雨夜即景
雨滴和泪滴是一对小情人
相识于凛冽的台风季
雨滴是甜，泪滴是咸
彼此相爱在摇曳的风里
取次花丛，夜幕降临
又像无情分别的树叶两片
一片向东，一片向西
在寒冷的夜晚交汇又分离
一个变成那房檐的清流点点
一个汇成这野径的小溪涓涓
不要问那雨滴缘何聚成清溪汩汩
不要问那清溪怎会流作小河清冽
明天，所有的心事终将揭晓
太阳温暖妩媚。这对小情人
一个藏在这男生脉脉的眼中
一个躲进了那女孩潮湿的梦里
之二 练自行车的女孩
——四坡7栋偶见
抬起你的脚，对，轻轻抬起
让熟睡一地的寒风黯然惊醒
从左往右，往上，跨过灯丛
把你的呼吸柔软摊于坐垫之上
借着月光晒一晒紧张。屏住，
这一刻谁也不知道风的方向
月光冷峻，又温柔如水
你的面前是一条流淌的小路
歪歪斜斜汇入无声的月夜
抬起你的脚，对，另一只
保持平衡，保持心跳的押韵
莫遣铃铛，惊觉一滩鸥鹭
这一刻谁也不知道风的方向
有一个男生被安排路过
命运是莽撞的车轮
之三 自习室
——学友楼地下室偶见
总是将笔拿起又放下
就像拿起枯枝，放下鲜花
总是发呆，总是发现某个座位的女孩
迟迟没来，迟迟没将一盏茶杯的余热
熨平你晚十点滚烫的悲哀
夜晚茂密如发，你在夜色中寻找
诗经、神话和鱼肚白
总是低头如敬畏，如佯睡，如沉思
总是在诗兴之端、寂寞之尾
你想起那片微风鼓动的刘海
梦在对岸：你的害羞是一只小船
之四 窗中人
——图书馆旧馆偶见
一扇窗
就像一个优雅的相框
在图书馆
某间阅览室的墙壁上
工人甲是落难的艺术家
不管是谁从旁经过
都会瞬间被装裱起来
鸟飞过就是一笔飞白
雨飘过就是一幅水彩
七月入夜的城市
不知要为多少情人留白
当你走过的时候
那相框却忽然动了起来
画中的人儿呀
摇着长发，飘着裙摆
之五 突然想念从未谋面的马梦雪
想你的方式
是薄荷如冰山一角突然浮现
茶红色的杯面。
海底无鱼，
我的梦里却赫然埋伏着一条
珊瑚深渊。
四月的浅礁长满时间的智齿。
眼里刹那闪现的欢愉，
片刻游动的流光清且浅。
幻想在某个单纯的古代
我鞭一匹骏马
就会有滚滚红尘。而你
在历史书中的某一页遮半边脸
读你的方式
是四月骤冷布满纷沓的雪。
之六 楼上女生的脚步华尔兹
当我进入深沉的睡眠
你的脚步，总是
踩着我的灵魂跳舞
呼吸抖促，时而
剪辑一段寂寞的踢踏
此刻，月光将自己延展
如琴弦串起飘渺的群星
忽而一阵鸟啸的错乱
按停，我梦中流淌的音符
被毯潮水般覆盖住我
繁星群坠如精卫
之七 国教楼
——寄阿薇雪迪
金黄趋于浅绿，
柠檬在茶里泡着下午。
短发尾端，青芒枝头
你们的伞像彩色蜘蛛网
挂在十里相思湖忧郁的树。
如果按键失灵
电梯会把我们送往天空之城。
各自为仙，云上小叙
说着说着
我们的笑就碎成人间的雨。
之八 西校区
——寄银梦
想你的画面都太过古典
这次，我要一点现代
再加一点魔幻
譬如弃伞走入西校区
阳光冷漠，湖水无情
为了表示我的虔诚
我已经拒绝和天空接吻
只拽着一阵台风，告诉你
我“云”的身份
之九 隐翅虫
——寄陈晨
你来自九月温柔之地
麦苗丰收你调色板上
宁静的绿意
一片柔软的黄土从阴山
伸出女人般肤色的手
群星凶猛，月亮忧郁
皱柠檬片从你杯中的渤海
如太阳般浮起
一只小虫误入你黑色的发丛
如坠森林的腹地
睫毛闪动，像秋雁两行惊起
你用掌中的符咒，将这只小兽
压于相思湖沉睡的九月
毒液如清泉灌溉你动人的脸
念南方此际，雨水充沛
我在你伤疤上种一束茶花
看你面颊温暖，泪光无垠
之十 相思湖
你有一面镜子，让天空
成日自恋。也让绿柳和朱瑾
镶嵌好它们最美的时刻。
在风雨桥漫自走过碎云的湖岸
橙色的救生圈点缀如艳阳。
我的摄像机倒转过来
发现上帝的镜子忽然缺了一角。
从此，他每日要惩戒一位女孩
穿好看的衣服，用她的影子
填补十一月秋末那多情的一角。
之十一 期末日常
比如允许一只蚊子在冬天存活
你卷起蚊帐，像卷起一件
从今以后不再上身的衣装
你把它叠进行李箱，你的姿势
是琼瑶小说里女主人公的姿势
除了眼泪，多余的叹息都分给窗外
恼人的雾色。一本没有上锁的日记
夹在夏天的裙子身边。你留下
书与裙之间那一条寂寞的缝隙
是要让一股温情的海风，从锁孔
充满这行李箱中辽阔的海域么?
可是接着，你又扔进一枝塑料玫瑰
一根仿真的刺将你带回温暖的灯下
你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
纸与笔永恒对峙着。就像
雾与雪永恒对峙着。你嘴角的清涎
却早已绕过文字群山的蜿蜒……
之十二 晴天素描
——五坡偶见
晴天，我执行上帝的旨意
在相思湖，物色恋人。
群蛙涌动着一场五月的
潮湿。穿花格裙的女孩
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男生——
不——素未谋“嘴”——
摘下一片蔚蓝的口罩。
香樟树下纷然点洒的絮雨
是我为他们设下的小小私心。
当他们擦肩而过，于是
我行使神的特权：
让她掉落一只发卡
从柔软的地面，迅然
弹入他打开的掌心。
好了，是该挪开眼前的空气
为他们解除最薄的隔离。
让他们按时约会，如期婚配
只在夜深无人时，放宽
拥吻的时长。
之十三 在冷雨中盛开的吻
——四坡11栋
在冷雨中
那女孩的吻
淋湿了
一杆路灯
像孤傲的枝杈
她站在那儿
仿佛一朵
被雨水
击打的花
注：民大，即广西民族大学。
个人简介：杨朝川，1992年生，广西玉林人，理学硕士，现供职于广西南宁某高校。曾获广西全区相思湖诗歌奖和广西民族大学“我与民大”三行诗征文奖等，作品散见于《“我与花山岩画”征文选集》、《青春诗刊》、《零度诗刊》、《青年诗人》等。
(作者：杨朝川2022-12-04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