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蒲塘,回蒲塘
有个地方它总是改名
那是我妈妈在乡下的家
她像蒲公英从土地飞离
飞到城里,开出花
留下一个少女的根扎在乡下
从此那里改了名字叫“娘家”
回娘家。回娘家
回娘家的人一辈子住在婆家
她是最小的女儿,她是唯一的女儿
她走过最长的路名叫“出嫁”
带着我,像蒲公英抛洒种子
逢年过节,将一颗种子种在乡下
从此那里改了名字叫“外婆家”
外婆桥,摇啊摇
月亮摇着一船熟睡的星
外婆是最破旧的船
她的孩子都在摇摇欲坠的船里
那是外婆在天上的家
满船的星斗是倾倒的浪花
留下一个女人的泪,淹没了乡
从此那里改了名字叫做“外公家”
外公家,十万山
男人的脊梁是镰刀
镰刀弯弯,收割生命的荒草
也割尽这乡村千百年的历史
这历史的收成啊
是一双男人沧桑的老手
是这双老手谱写的歌谣:
回娘家,回娘家
种子种在外婆家
外婆家,十万山
莫把外公叫错妈
回蒲塘,回蒲塘
妈说:迷路的人哟——
这是这里最初的名
这是我们最后的家
黑娃
他的脸
有着硕果初熟时的红透
又神似秋日夕阳
亲吻的湖波
在这样的季节
一切的一切都在着急——
树叶着急着下落
白云着急着红火
秸秆着急着燃烧
群星着急着闪烁
只有他
像被田野放逐的蚱蜢
慢悠悠,慢悠悠
将稻米逐一吻遍
金龙镇
越来越往南了
我的声音细得如同
旧窗前等待暴雨的野猫。
木房温暖 夜风陈旧
一些无眠的栅栏想着北方。
南部没有哭泣的雨水
寂寞的蝉声是我全部的欢笑。
在今晚的失眠中
我有北国孤冷冷的繁华;
当雨水逃出国境
我才懂得——
异乡的石头也会发芽……
童年
那年里我们死在盛夏
稻田种满结幻想的花
贪婪的小手爱上玫瑰
天空便有透明的刺
暴雨般凶猛的落下
抵挡成年的莲蓬伞
我们扬起手来
就被星光烫出无数昙花
迷途的夜里
我们掐灭了一只萤火虫
就会有一盏灯复活
带影子回家
小芳
多年以前,她们像你一样
心动过后就变成了女娃子
就会在秋收的傍晚躺在谷堆上
月亮亮起来,星辰沉下去
十六岁的心思就细得像她们的发丝
除此之外,一扯即断的还有
连筋、血管、一支写情信的笔
正因识字不多,行动胜于言语
爱情的形体具象到极致——
长满灌木的山丛棱角分明
麦群将太阳接力托举,推入大海冷却
从此她们像脱落的苞谷
被田间逃学的孩子碾过无数次
有的粘于鞋底,跟踪他们回家
有的老在这片返生的地里
和独脚蚱蜢度过漫长的余生……
个人简介:杨朝川,1992年生,广西玉林人,理学硕士,现供职于广西南宁某高校。曾获广西全区相思湖诗歌奖和广西民族大学“我与民大”三行诗征文奖等,作品散见于《“我与花山岩画”征文选集》、《青春诗刊》、《零度诗刊》、《青年诗人》等。
(作者:杨朝川2023-01-05发于现代诗歌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