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点亮饥馑的月色(组诗)

日子

 

火烈鸟抖动翅膀，天就亮了

落在西山，天就黑了

我把火烈鸟的飞起和栖落

称为日子。就像父辈

跟随太阳耕作憇息

母亲的日子缝补灶台

一盏煤油灯点亮饥馑的月色

布满虫洞的榆叶

装进我漂泊的衣袋

经历取经途中所有的磨难

衣食无忧的日子

染白了天空

我在天空画一只鹰

画一朵云

留给以后的日子

2023年12月4日

 

沧桑

 

童年清澈的渠水

流进额头干涸的沟壑

溅起几声蝉鸣

走在故乡宽畅的街衢

陌生的脚步，敲不醒

稔熟的土墙，和

沉眠的旧门楼

坟前的石碑还在

斑驳的字迹

遗失了亲人的倩容

招手的柳丝滴嗒着谒语

风，不知是热还是冷

黄昏的那缕炊烟

飘泊成云

灶盘蓝蓝的火焰

好像一朵盛开的蓝色妖姬

树上的枣儿红了

小狗几声吠叫

恍惚昨天

2023年12月3日

 

石像

 

面对神像，石匠说

他把自己雕进了石头

眼睛不敢向上

头顶有真神

我看见寺院里所有的佛像

眼睛都向下看着

看着众生

并不再乎头顶的天空

我想到河，河水

说着不懂的话

还有大海

猜不透汹涌的心事

会说话的懂不懂都在明处

不言不语的神

让人恐惧

2023年12月5日

 

雪在路上

 

十二月花信风姗姗来迟

河边的芦花等白了头

等你悄无声息地来

覆盖杂乱的深秋

等你纷纷扬场的来

淹没尘世的喧嚣

等你，挺着骨架的树

期待洁净的花朵

等你还原万物的本色

阳光重新孕育生命

冬天的花神

等你，我畅开一片草坪

温一壶浊酒

2023年12月6日

 

寻找童年

 

独自走进村外荒僻的坟地

辩认墓碑上淡漠的乳名

点燃一根心香

记忆的清泉涌动

苜蓿花上的蚂蚱叫了

爬上树梢拆了老鸹的窝

崖畔上，摘几颗青涩的野酸枣

台苔长出很久的滋味

夕阳西斜。沉寂的麦田

托起那片古老的村庄

一只麻雀落在碑上

坟头缠绕青藤的打碗花

多了几滴露珠，独自

告别童年的伙伴

恍惚的影子

跟随身后

2023年12月8日

 

废弃的房子

 

谁的家?一把锁

锈蚀了几代人的血汗

砖垒的墙木架的梁瓦封的顶

空了。空了遮风挡雨的梦

空了祖先的香火

造房的人走了

住房的人去了远方

沉默了鸡鸣犬吠

牵牛花爬上孤寂的窗台

雨打着屋檐的绿苔

庭院的桃树年年开花

老榆树挺着坚硬的骨架

晚归的昏鸦盘桓着

啊啊的叫声

染黑黄昏的村庄

2023年12月8日

 

收麦季节

 

他坐在地坎抽着旱烟

轰鸣的收割机

很快收拾完地里的麦子

一袋袋麦子摊在场上

享受着阳光

他独自一人坐着

抽着辣呛有味的烟

蓝蓝的烟雾里

飘起镰刀割麦时嚓嚓的声音

就像婴儿欢乐的哭声

像酒的滋味

和油菜花一样金黄

飘起碾场的青石碌碡

和顺风扬起的麦粒

白雨过后天边的那道彩虹

一一阳光很烈

晒着他紫红的脸和胳膊

他总觉得丢了什么

辣呛的烟

呛出一眼泪花

2023年12月16日

【作者简介】翼华，真名王保义。军旅诗人、作家。陕西省泾阳县人。兰州大学中文系毕业。长期在甘肃从戎、工作，现居兰州市。自上世纪七十年代发表作品，迄今已在全国省级以上文学报刊发表诗作两千多首，著有诗集《第三座驼峰》、《潜藏在肉体深处的灵魂》、《季节深处》、《远方的驿站》、《红尘深处》、《深秋的枫叶》、《雪之韵》、《时间经纬》(合集)、《依然漂泊》、《飘不远的云》、《爱的泣唱》(散文诗集)和长篇小说《爱的天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