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年
让故乡
总觉得
少了一人
年
年年过
年年盼团圆
年年却难团圆
我倒了一杯酒，尝了一口
发现团圆了的酒，易下肚
沒团圆的酒，难入喉
像乡愁
来，干一杯
让团圆了的酒
溢出惊喜的杯口
流下幸福的眼泪
来，干一杯
让没有团圆的酒
留在杯底，让窗外的月光
去酌满思念的愁
小年
今天是小年
母亲在厨房忙着做饭
父亲忙着招呼孙子们
他们总是这样一年又一年忙着
不图别的
只为儿女们过得幸福
今天是小年
一家人能团聚应该是件幸运的事
而我觉得有些忧伤
忧伤的是
老了的不仅是父母
还有自己
小时候我们总盼望过年
如今怕过年
怕过年不是像以前那么苦
而是我们又老了一年
老了一年
对父母的亏欠又多了一年
腊月二十九的应城广场
应城广场
冷冷清清
沒有人唱歌，也没有人跳舞
只有北风吹着空寂
应城广场
稀稀落落
没有人卖烧烤，也没有人卖小吃
只有路灯照着它孤独的背影
哦
今天二十九了
都回家过年了
都回家陪亲人了
现在我才发现，昔日热闹非凡的应城广场
其实并不热闹
它只是那些大爷大妈们
在寻找儿女离开后失落的一种心情
现在我才明白，昔日天天往广场跑的那些大爷大妈们
无非是想在广场打发无人陪伴的空虚
如今儿女们都回来了，广场再大
大不过孩子们回家过年
腊月三十，我在走路
三十，我在走路
走路
并不是寂寞
既可以锻炼身体
还可以想很多问题
三十，我在走路
走路
并不是孤独
既可以欣赏岁月的风景
还可以领略人生的意义
人的一生
何偿不是走在路上
平坦也好，崎岖也罢
挺挺胸
不是一样走过了
人的一生
永远在路上
累也好，苦也罢
咬咬牙
不是一样度过了
三十，我在走路
走路
是对过去的总结
是对明天的向往
更是对幸福生活的憧憬
1
为了儿女
为了亲人
为了家庭
我们永远在路上
永远在人生追求的路上……
年夜饭
有鱼有肉
有鸡有鸭
应有尽有
丰富多彩
其实
年夜饭
吃的不是美味佳肴
而是家的味道
碗
生前
爷爷用碗吃饭，更多的
是生活的苦
死了
碗扣在那块荒地
成了他的坟
今天，吃年饭
我在桌上摆了一副碗筷
喊了一声
爷爷回来吃饭
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过了半天，我摸了摸碗
饭是热的
而碗，很冷
酒
春节回家
我从广州跟父亲带回了两瓶酒
今天吃年饭，父亲喝了以后
若有所思地说
这酒跟家乡的高粱酒没啥样
为这两瓶酒
还跑那么远
难道呆在家里
没酒喝吗
十二点
时针是家
分针是在外打工的人们
为了年夜饭
分针匆匆忙忙往家赶
当时针与分针交汇的一瞬间
就是团圆
噢，十二点
欢聚的时刻
欣喜的时刻
我们从报点的钟声中
听到的不仅仅是新年的到来
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盼
初一，回老家上坟
初一，父亲和我们回老家
一起给爷爷奶奶上坟
我们点香，烧纸
奉上供品
父亲没动
父亲一动沒动
他只是围着坟头
转了好几圈
当我们最后用一串鞭炮
表达对爷爷奶奶的怀念时
他一声不响地
悄悄回了村
下午，他拿了一把镰刀
一个人去了后山
把爷爷奶奶坟上的草
割得一干二净
回来的路上
他对我们说
爷爷奶奶坟上的草了那么长
肯定是失了眠
我说，清明回来时
我们再去把草割一遍
让他们睡得踏实，安稳
不再为后人担心
爷爷奶奶坟上的草
又长又深
上坟时，我对父亲说
把草割了吧，顺便培培土
父亲说
算了，不割
如果把草割了
我们对他们的怀想
他们对我们的思念
能用什么长出
又该藏在哪里
说完，父亲围着爷爷奶奶的坟转了几圈
过了半天，又说
还是割了吧
再说，思念不是草长出来的
也不是土培出来的
割了吧，割了吧
说这话时
我看见他，背过身
深深地吸了几口烟……
给奶奶烧纸
多烧点，多烧点
我好想把对奶奶的愧疚和思念
都烧过去
烧去她，生前在这世上
受过的苦，遭过的罪
买回她，健健康康的身体
在这世上再多活几年
哪怕一年也好，哪怕享一天福也好
可在烧纸的一瞬间
我仿佛看见病床上的奶奶
无可奈何地耷拉着头，大口大口地咽着气
她想用尽浑身的力气，把清贫多病的一生
吞回自己
骨瘦如柴的身体里
而不给后人
增添一点点麻烦和担心
不知为什么，父亲回老家在后山转了几圈
父亲回老家
什么地方都没去
车都没停稳
他就立马下车
快步向后山走去
上午
他围着后山转了一圈
下午
又围着后山转了一圈
一直到日暮
我看到下山的夕阳
把他的影子
照在后山的坡上
苍老而又孤独
我突然有种心痛的酸楚
是啊，父亲老了
后山是一片暮地
那是我们老张家的祖坟
他不说，我也知道
他是偷偷地在为他寻找最后的归宿
我的名字叫红祥
在外面学习、工作、生活
几十年了
别人都叫我
张帆
今天回到老家拜年
见到老辈们
他们一个个都喊我
红祥
听到这个名字
我好感动
几十年了呀
故乡还沒有忘记我
哦，故乡
“红祥”这个名字，不仅是您的孙儿
我还要把他带入您的土里
为子孙后代们守住根
我的疯四婶
四婶夲来就不疯
自从四叔去世后
她的神经变得有些不正常
每次回老家，她总是拉着我们喋喋不休
其实，她不说，我也知道
那是对四叔思念的孤独
她的大儿子，老实、木讷
一辈子沒找女人
二媳妇嫌家里穷
撇下两个幼小的孩子跟别人跑了
三儿子外出打工，至今下落不明
这些事情，村里人一直不敢告诉她
怕她疯
我知道，四婶并不疯
只是她性格不好，又沒读书
说话显得低俗而粗鲁
不受乡亲们待见
所以人们叫她疯子疯子的
其实疯的，不是她的人
是命运的垓坷，现实的残酷
今年春节回老家又遇到了四婶
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看着就像一个疯子
可是日子不管怎么贫穷
她还是知道把两个无娘的孙儿照顾得
像春天的花儿
只是这些花儿，带着泪水的露珠
当我们准备起身离开时
四婶挡着车不让走
非要留我们吃饭
仿佛那样
她的心里就不难过
仿佛那样
她就心安理得
回去的路上
发现后备箱多了一只腊鸡子
我不禁满面泪流
生活总叫我们不计较什么
可命运却从来不管公平不公平
我疯了的四婶呀
你怎么疯得那么让人崇敬而心痛
流星
小时候
躺在奶奶的怀抱里
一边数星星，一边听她讲童话
突然从天空划过一颗流星
落在了村庄的后山里
今天，来后山
给奶奶上坟
看她安然入睡的样子
我好想把她搂在怀里
就像她当初搂我一样
只是，现在的我
不再数星星
也不会讲童话
对她讲的
只有思念
别人说
想一个人的时候
当流星划过的一瞬间
对着天空许下心愿
就能梦想成真
回来的晚上，我果然做了个梦
梦中从后山划过一颗流星
我刚想许下愿望
梦醒了
泪水流满了枕巾
我知道，那颗流星，肯定是奶奶
我那么想她，她肯定会实现我的愿望的
可我们的思念，像流星划过的那道亮光
仅仅只能一闪而过地
闪现在眼前
月亮
月亮是夜晚的女儿
一到了晚上
不是把她搂在怀里
就是把她背在背上
稍等她长大一点儿
夜风就摇着一叶弯弯的轻舟
送她去外婆家
听外婆讲那牛郎与织女的童话
夜深了
外婆老了
月亮，像一滴泪
挂在了高高的天空上
高高的天空上
外婆，像月亮
她慈祥的光芒
照得夜晚宁静而安详
和父亲聊天
父亲的耳朵有点聋
可每次见我们回来
他总是沒话找话地
寻着我们聊天
跟他聊天很费劲
说一句话不仅要大声
而且重复了几遍
但他还是说沒听清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
他是如何不厌其烦地
教我们学说话、认字和
那个重复讲了几百遍的童话故事
我百思不得其解，小时候我们那么不听话
他的耳朵都沒聋
如今我们长大了，听话了
他的耳朵反而聋了
哦，父亲老了
耳聋，是流逝的岁月留给他的病
他衰老的身体还隐藏着许多病
只是沒被我们发现
再次与他聊天
我故意把每句话像结巴一样讲几遍
让他听得清楚认为耳朵沒聋
还像从前一样年轻
给父母拜年
给父母拜年
做女儿的总是大包小包
两手都拎不完
做儿子媳妇的什么都不带
总是两手空空
都说养儿防老
我也是做儿子的
父母从没要我养老
反而隔三差五地打电话
问我们的钱够不够花
给父母拜年
不管你拿不拿东西
他们永远不会计较什么
他们要的不是物资
而是一家人团聚的那份喜悦
每次春节回家
总是白1吃白喝玩几天
而且临走时，他们总是把土特产
装成大包小包
让你带走
客走之后
母亲在洗碗
父亲在扫地
客人的家常里短
吐了一地唠唠叨叨的
瓜子壳和果皮
茶，喝了一半
另一半搁在茶几上
还冒着热气
电视机，没完沒了地
播着《春晚》
没人看，也无人搭理
过年
男人喝酒喝得胃疼
女人打牌打得手疼
小孩拿着红包高兴地跳得腿疼
老人们
烧火做饭迎宾送客
忙得腰酸背疼
无论什么样的疼
都是快乐而幸福的
因为过年
你是他的堂兄
我是你的表弟
因为过年
我们才相聚在一起
平常很多素味谋面的人
因为过年
都成为了朋友
过年
让全中国人民
都成为了亲戚
故乡
黄昏问我
何处是故乡
我会用手指
指向远方
夜晚问我
何处是故乡
我会抬起头
望望月亮
我知道，我的故乡
不是远方，不是月亮
我记得，她身体单薄
白发苍苍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孤儿
天地可以为我作证：
当每一个节日到来之际，故乡
是我思念的伤
作者简介：张帆，男，出生于70年代，写诗多年，也发表过作品，现就职于湖北省应城市。
(作者：张帆2024-02-15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