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蓦然传来的地声
黑黢黢的大地突然从背后站起
一座大山突然开口，喘息着复活
粗重的口气铺天盖地，扑面而来
巨大的脚步过处，步步腐草烂泥
地面寸寸龟裂
喘息和低嚎忽左忽右、忽远忽近
沉甸甸地倏然来去
一瞬间压弯、又松开所有背脊
心跳与呼吸跌下万丈悬崖
惊呼哽塞于满嘴汙泥
粘稠的黑夜无声地
缓慢地爬过背后那排空房的瓦脊
月光下，一溜溜瓦垄脸色青白
来不及逃走，僵于屋顶
喘息巨大而无形的手掌㩴住一切
声声低嚎如泣如诉
满山遍野的毛发，根根竖立
喘息融化坚硬的大地，徐徐吹开
河岸触电痉挛，黑夜迅速膨胀
所有暴露在外的人们倏然消失
昏黄的油灯扭曲灰白的墙壁
看不见的低嚎，来回扫荡于门外
双腿和抵门杠一起战栗、僵直
那一晚，只有两三个奔逃的身影
真切听见背后的荒野泥浆般簸荡
喘息着步步逼近、逼近又走开
所有站着的都无声倒下
所有倒下的都默默站起
无风时刻，一棵大树蹊跷地晃动
风入松竹的喧哗、山溪的淙淙流淌
泉水叮冬和鸟鸣蝉噪都老掉牙啦
于是我想象，在没有一丝风的时刻
让满山树林僵立，只让高冈上
一棵大树，蹊跷地晃动
仅仅只是想了一下，这个念头
都很让人兴奋
然后潜入水底，捏着鼻子说话
和快要断线的山泉一起
再来一次值得纪念的碰壁
然后凝望那棵蹊跷晃动的大树
目不转睛，绷紧每一根神经等待
等待那棵大树突然一声咆哮
震耳欲聋
草丛滑过一条蓝蛇
绿色的草丛为谁而倒向两旁
中间隐约一道淡蓝的荧光
某种闪电的速度
掠过刚刚剃出的发缝
一个关于蓝蛇的传说
从野雉长长的尾羽上滑落
缓缓填满枝叶缝隙之间的目光
人们蹲在草丛边上，低头察看
七嘴八舌之中
蘑菇的耳朵瞬间膨大，悄悄肿胀
高处，一段鳞片森然的的蛇蜕
枯枝上瘫软的盔甲，随风飘零
凹陷的双眼，让寂静无声的山野
处处盯着人看，如影随形
(作者：李之舟2024-03-10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