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樱花之问
樱花曾经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是不是因为她很好看，才飞到花丛之中
这让我只能报以一阵含糊的嗡嗡
我当时就被笔直地击落，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一只蜜蜂
枫树说要挪到遥远的他乡
临别，她说要送我一叶红枫
夹在我所有的书页里，把书页染红
我说你完整地走吧
让我也完整地贫穷
穷就穷得一无所有无牵无挂
穷得鹑衣百结穷得千疮百孔
那时我就知道我会后悔
一旦谢绝就不能再开口
那片枫叶她愿在我蓬乱的枝条上
久久地佇留
让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草窠
让我们彼此有一个念头
而此时一棵光秃秃的树
站在风中，省略了一切枝叶
留不下一丝风
它已经错过了初春
不想再错过暮春
指甲花爆裂般的枪声
枪声小得像指甲花爆裂
明明看见靶心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
浑身羽毛的靶子却倏然飞走
她一颗心分成两半
你击中了其中一半
枪响之前，其实你早已被靶子击中
你屏声静息，你只睁开一只眼
你这只睁开的眼里只有她
你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
包括绿树包括春天盛开的繁花
你一条腿半跪着几乎要匍匐在地
回音壁忠实地弹回每一声枪响
没有脱靶
脚下散布一地空空的弹壳
对面倒下了什么，没有什么倒下
你和她同时受伤，你们都捂着伤口
你们同时站起来握手道别
你把冒烟的枪口藏在衣襟里
你烫伤了自己，但没有一声呻吟
在那道厚实的土埂中
你没有找到那些变形的弹头
那一颗又一颗没有下落的弹头
都是你自己
在星星一点就燃的夏夜
在星星一点就燃的夏夜
你突兀而来，想复原一个往日的旧梦
你急匆匆地来，打破了另一个梦
你迫不及待地等待着
等待着释放一群银铃般的笑声
于是我们并肩走在一起，拉直一条
月光下弯来扭去的林间小径
你让荒原回荡笑声，从云缝里
挤出一片幸存的阳光
辛勤地扫荡我杂乱不堪的陋室
你苦苦寻找你曾经失去的一切
我不知道路上你丢失的那颗石子
原来是我
那个轻装简从的行囊
省略了很多沉甸甸的顾虑
安静地，与我的行囊呆在墙角
像一只温顺的狸花猫
露出两颗顽皮的虎牙
拒绝接受任何拒绝
然后应该飞走的还是飞走
就像它突然飞来一样
留下一个谁也不愿提起的梦
那些雀跃般轻巧的脚步
甚至没有来得及留下痕迹
就用一个悔抹去另一个悔
那些关关睢鸠闯祸之后
乖乖地回到你红木的中式书架上
你把婴宁的笑声默默夹进书页
然后我们在不同的地方
不顾任何季节
继续与少男少女们一起朗诵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
作者简介，李之舟，本名龚炜，籍贯贵州瓮安。教授，曾任教于黔渝两地高校，现居重庆南岸。系重庆市作协、重庆市新闻媒体作协、南岸区作协会员，重庆市写作学会名誉副会长。诗歌、小说、散文等见于多家报刊和网络媒体，约30余万字。有作品曾被《新华文摘》全文转载，或收入《抒情短诗百首》《贵州诗人四十年》，曾获省文联、市学会创作奖。
(作者：李之舟2024-04-01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