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的人
张帆
山梁上
晃动着
一个人和一盏灯
有时，是人
提着灯 ，有时
是灯提着人
有时，灯和人叠在一起
那是夜晚的黑和
高挂的月
如果，山梁上
灯和人同时消失了
那一定是，他们走到了山坳深处
故乡的黄昏
张帆
夕阳，在山顶
跳跃了几次
还是一头跌进了山坳
山坳深处
晚风轻抚，炊烟袅袅
小鸟叽叽喳喳地归了巢，我的村庄
岁月静好
远处的田野
绿绿苍苍，芝麻有芝麻的站姿
秧苗有秧苗的坐相，我的父老乡亲
一向安分守纪，勤劳善良
近处的池塘
水草丰美，蛙鸣虫叫
一池碧水，不仅闪着金光
还悠悠地飘出了阵阵荷香
暮色里，三三两两晚归的人群中
那个高挽裤腿，头发零乱
一脸慌慌张张往家赶的农家妇女
是我五十年前的母亲，家中
有两个要吃饭，两个嗷嗷待哺的娃
坐在田埂上
张帆
有时，母亲锄草、父亲打药
累了倦了
就喜欢在田埂上坐一坐
歇歇脚，吹吹风
有时，放牛的我
把牛赶向山坡
也坐在田埂上，看远山的影子
看父母劳动的样子
就那么坐着，想姐姐出嫁时
想奶奶出殡时
走过这条田埂时，她们的目光
是多么的不舍和留念
我就那么坐着，直到夕阳西下，月亮升起
直到村口的炊烟越来越淡，母亲的呼唤越来越急切
我才起身，站起来时
还不忘学着大人的样子，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故乡的夏夜
张帆
夕阳刚下山
池塘里田田的荷叶
就把圆盘摆上了桌
好像是在等田野收工的人
共进星光晚餐
当月亮升起来的时候
农田的虫和蛙
就彼此起伏开始鸣叫
那熟悉的声音，总让人想起
炊烟，村庄，牛羊
山坡上，提着灯笼的萤火虫
和淘气的晚风捉起了迷藏
那个愣头呆脑的小光头
就是我的童年，藏丢了几十年
让我至今也没找到
回村的路上，忽然晃动着一个影子
这是在后半夜，还听得见狗叫
这个晚归的人
是我刚从肖家畈打药锄草回来的父亲
一肩露水，一身星光
夏夜
张帆
前半夜
虫声，蛙声
在窗外高谈阔论
而我，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
点一盏青灯
不念佛，也不颂经
只是一味地守着这夜
守着这夜的宁静和
宁静里的月色
后半夜
我打开窗户
让月光和星子
坐进窗框里窃窃私语
我只听着，不做声，不发言
我是一个念旧的人
想故乡和亲人了
就抬头望一望月亮
然后，关上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夏天
张帆
风多，雨多
风，多是东南风或西南风
把岗上的芝麻吹得东倒西歪
雨，多是后半夜袭来
击打芭蕉叶的声音常常惊醒梦中人
白天，不说太阳有多大
夕阳有几红
对于农人来说，太阳与夕阳
没多大区别，都一样要劳动
生活嘛，总是辛苦与沉重的
坡上的草，坡下的秧
(作者：张帆2024-08-04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