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参加过的一场盛宴
在一个我从未到过的地方
我恍忽参加过一场梦中的盛宴
燕尾服托着瓷盘穿梭的时候
春天其实已被悄悄地剪断
枝形烛台插满糖渍的浆果与烤肉
穿刺大公向来宾们脱帽，鞠躬致意
牛排带着血丝，银制刀叉磨亮口红
弦月这把举世闻名的弯刀，藏起的
刀柄上，镶嵌许多死不暝目的星星
人们经常用它飞快削断一张薄纸
或者一缕柔弱的发丝
优雅地证明，弯刀的锋利
于是我不再眺望高低错落的城堡
哪怕它在夕阳下一片金黄
一些盛宴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
杯盘狼藉
而另一些盛宴
永远都在刚刚开始
◆金字塔的巨石之间
庞大的金字塔，巨石大如磐石
它们自己压死自己，把时间压成蝉翼
直到所有的缝隙，插不进一张薄纸
或者刮胡须的刀片
那时的史书，包括泥版书
其实都已经很厚很厚
纸草的书画也汗牛充栋
那些眼睛都浓墨重彩，睁得很大
黑色的眸子快要撑破眼睑
挺直的高鼻梁直通高耸的额头
有星月在眉心闪烁、升起
不朽的木乃伊，静卧密室
永恒地紧裹并深藏自己
躲避或者期盼有那么一天
完整无损地重见天日
◆ 比利牛斯山上的环形拱门
作为夕阳，一到时间当然只好落下
剩下方形城堡和群山，挽留余晖
比利牛斯山上，环形拱门渐渐消隐
但天穹的星光、山下的一片灯火
把它抹得越来越黑越来越醒目
拱门朝天，展示自己黝黑的肋骨
环环相扣
胸甲骑兵没有走远
红衣上两排白色的肋骨白得刺眼
弗朗明戈舞忧郁的歌声和踢踏声中
千年古街缓缓驰过一驾马车
没有徽章，没有水晶车灯
曾经抓住波涛抓住白帆抓住洋流
抓住稍纵即逝、不讲信用的海风
那些外冷内热的滚圆炮弹
轰隆半个寰球
日不落帝国，巨人般肩扛缆绳
拉着黄色绿色的岛屿和陆地
走向黄金堆砌如山的海岸
直到夕阳落山
环形拱门是谁遗失的竖琴
无声地弹起满天星星的音符
让对面王宫的方阵一片银辉
当如林的长枪和战马退潮
成排的大炮与火枪朽烂
曾经的庄严依旧庄严
曾经的巍峨依旧巍峨
帝国之后的帝国，都聚集于此
低头沉思，提蹄的战马打着响鼻
拱门之下，来自万里之外的我们
一只行囊盛满数千年时光，另一只
装着这个异国他乡的傍晚
久久地在伫立在山冈上
(作者真实姓名龚炜，曾用笔名李之舟。曾任教于黔渝多地高校，系重庆市作协会员、重庆市写作学会名誉副会长。诗歌、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散见于多家报刊和网络媒体，约30余万字。有作品被《新华文摘》转载，获贵州省首届文学创作奖诗歌二等奖，或收入《抒情短诗百首》《贵州诗人四十年》。)
(作者：李之邨2024-08-06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