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

麦子

文.拾伍

 

麦子生长在父亲的心头

父亲是生长在故乡的麦子

 

麦子成熟的季节

黄的有杏子和麦子

弯下的有父亲和麦子

唯独父亲那一头苍白

是我无法隐喻的痛楚

 

微风吹斜了太阳的傍晚

父亲总会把金色的收成

撒向泛着红晕的天空

看着麦子从空中落下

看着麦秸壳被风带走

眼神里有疼惜，和忐忑不安

让我心头紧张

 

装好粮袋后

父亲像一位将军

审察完后

总会露出失望

“又少了一升多

但不会再少了!”

父亲心里这时候是踏实的

故乡是淳厚的

 

父亲12岁那年

从他的父亲手里接过镰刀

而今

父亲却不肯把镰刀交给年近40岁的我

问其原因

回曰

你还小…

 

草蜢

文.拾伍

 

请允许我给每个文字赋予心脏

——那些写给你的，关于你的文字

如果你还有微笑浅露

我再斗胆

把这些文字铭于龟壳之上

然后亲手交给你

 

七月

离秋之距

在我看来不过一字之远

 

草蜢在七月还是饥饿的

一颗骚动的心

如果在七月找不到慰藉

那么

悲悯的上帝啊

请允许我这个卑谦的心

用作草蜢的口粮

 

忧郁的叶子

是最先泛黄的

多情的叶子最终都打着旋儿

落下

终会有一片

砸痛你发酸的脖颈

在触手可及的秋日

我愿做一只孤独的草蜢

静静的守候

守候将我砸痛的叶子

秋日的乡村小路

 

如果被一只垂息的草蜢挡住去路

女子，请收起你怜悯的目光

请扶稳秋风的腰身

用一叶之秋

将它厚葬

 

期待

文.拾伍

 

蓝田县的秋天

远远不及彬州北塬上秋气来的浓烈

这个以玉石闻名的小城

是我暂时的栖身之所

 

所感触到的秋天

太阳不再毒辣

天黑的早点

太阳起的晚点

再来一缕凉风

便是蓝田县的秋天

 

彬州北塬上的秋天

该是苹果树被笑声压弯枝头

忙碌的乡亲们脸上长着苹果

他们心里揣测苹果价格行情

琢磨着，怎样和果贩扳价

以及称重时的小伎俩，和偷偷藏进去一个扎伤果的窃喜

 

而我，我关心的

是我那位美丽的媳妇

能否在深秋的一个午后

从江西娘家回来

陪我一起回到老家

那时候，正好

门前的树上，最后一片叶子

打着旋儿飘落

在西斜的阳光下

与它的影子

重合

相拥

 

《嘲》

文.拾伍

 

高贵的气质是生在骨缝里的花

与容颜无关

与春天无关

 

在白骨中唏嘘的是诗人

一心远离尘埃的是诗人

诗人在狭隘的世界称王

白骨在尘埃中腐朽

王的朽骨堆积成塔

后来者沿此塔欢呼

 

面对惨白的骨塔

诗人有了新的想法

将骨塔漆成黑色的

如同棺椁一般的颜色

用来书写“茴”字的四种写法

是否会更显庄重?

 

至此，缺少一个合理的契机

一个冥思苦想茴字第五种写法的人

--如果允许的话

(我们姑且称他为诗人)

让他逢着一位骨缝开花的女子

那么

这个秋月，

乃至他的余生

都是漫长的雨巷

 

猜测

文.拾伍

 

我猜测着爱与不爱

是春天写在叶子背后的天机

每片叶子

都有权利一季的狂欢

娇涩的夏季

我们装扮成美好的、真诚的

为陌生人慷慨整季的虚伪

青春破碎在酒杯的碰撞声中

梦想沉淀在午夜的霓虹中

幻化出绚丽的王国

每个人都是王

每片叶子都喝醉了

每个人都在装醉

每粒尘埃都清醒了

这一季虚假的狂欢

我们将要付出的代价是伤痛

叹息的石头也打着酒嗝

说着漂亮的情话

我们欺骗每粒尘埃

每粒尘埃都有极具诗意的名字

我们虔诚地为尘世祷告

灵魂厌恶着每个人

嘴巴却爱着每个人

到了秋风瑟瑟的季节

那暴露于众的天机

像极了一对偷欢的男女

赤裸裸的肌体

嘲笑着每一片叶子

刺痛了每双渴望的眼

 

《陌生人，我为你歌唱》

文.拾伍

 

自此以后

你们都是陌生人

都是陌路过客

我归还所有的记忆给大河

还要归还一切的恩怨给北风

于是、我富可敌国

--温柔贤惠的妻子

和调皮淘气的一双儿女

 

自此以后

我守在渭北高原的故乡

伴妻度余生

育子享天伦

 

自此以后

守在满怀心事的麦子身边

偷偷等候

等候一场与记忆有关北风的到来

那时

或许你、你、和你们

一群陌生人的到来

 

那时、风正起

你、你、你们就随风而来

还有那位会说关中方言的外乡姑娘

我席地而坐

为大河

为北风

为你们歌唱

 

而独独会讲关中方言的外乡姑娘啊

我为你献上

献上一折高亢的秦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