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落在故乡的山坡上
张帆
一场雪，落在故乡的山坡上
东一片，西一片
像爷爷放的那群羊
白得扎眼，白得苍茫
我是爷爷放丢了的那只羊
沿着有雪的方向
一路追赶，一路奔跑
还是没有赶上
望着他枯草一样瘦弱的身子
和雪花一样的白发
多想为他披上一件衣裳
却改变不了他满面的沧桑
后来雪化了
羊没了，爷爷也没了
山坡上那呜呜的西北风
一直在我心里孤零零地飘荡
村后的山岗
张帆（湖北）
记得，村后
有一片草木茂盛的山岗
小时候的我们在山岗上
放牛、放羊、捉迷藏
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
去年，土地平整，把山岗推平了
姐姐怕我伤心，她总是对我说
根本就没有那一片山岗
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
不信，你回家看看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这么多年来，姐姐一直生活在那里
而我，离开老家很多年了
对于故乡的一切
姐姐比我清楚，比我有发言权
其实，我也知道，那片山岗早已不存在了
只是我固执地认为，只要我不回去
那片山岗就一直在故乡
因为山岗上有一座圆圆的土堆
哪是爷爷的坟，只是我不敢说出
马槽
张帆
风合拢荒草，又扒开荒草
露出的马槽，装满了岁月的霜
喂马
也喂远方飞来的乌鸦
从远方归来的人
一肩尘土，一肩风雪
他们不是刺客，而是过客
他们爱马，也爱马槽
提着马灯喂马的人
踩碎了一地月光
也踩碎了千里之外的故乡
马，吃月光，也吃孤独和忧伤
那匹马槽喂饱的马和
那个打马而去的人，带着乡愁和壮志去了长安
在残阳如血的黄昏，留下了他浣纱的小女子和
空空荡荡的马蹄声
麻雀
张帆
麻雀虽小，但很快乐
它不好高骛远、也不随波逐流
一个屋角、或者一棵树顶
即可栖身、而大多数
只能在树林露宿
麻雀，一天到晚
飞到西，飞到东
只想觅到一粒米
或者一只小虫来填饱饥饿
然后，什么都不想
什么都不忧
把一切烦恼拋在脑后
傍晚，飞回来
一家人挤在一起，叽叽喳喳
家长里短，窝虽小
但显得温馨而和睦
麻雀，就那么容易满足
不管世间如何变幻
守着自己的家，简单而快乐地
活着
在无名坡
张帆
西风走了一阵子
也歇了一阵子
终于，在这个孤鹜与落霞齐飞的黄昏
来到了无名坡
来到了山坡，也无所事事
吹吹哪里，吹吹这里
把那片老实巴交的狗尾巴草
吹得更加谨慎胆小
我老实巴交的爷爷
在这山坡上放了一辈子羊
可西风，还是没有放过他
他头上的发，被吹得
像他坟头的芦花
苍茫的暮色里，我看见西风
赶着爷爷的羊群下来山
而爷爷一声没吱
只是用残阳最后的一丝霞光
静静地照着这无名的山坡
冬夜
张帆
夜黑了，雪亮了
雪落了，夜亮了
躺在冬夜
我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活在人间
我道不明错与对
白和黑
张帆
夜，黑得看不见
雾，白得看不见
看不见
适合于藏身
正如这世间
只有两种颜色
非黑即白
非白即黑
我是一个凡人
走在夜中，我是影子
走在雾里，我也是影子
总是无处遁形
月光不是乡愁
张帆
窗前的月光，皎洁而又明亮
一片落进了田野
一片落进了村庄
还有一片啊，落在老屋的瓦脊上
铺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风一吹，月光碎了
一片翻过了长河
一片越过了高岗
还有一片啊，撒向了故乡
像芦花一样飞扬
月光，不是乡愁
也不是思乡
她就是一片月光
她就是瘦了的月亮，只一轮
就照得我遍体鳞伤
作者简介：张帆，男，出生于70年代，应城市作家协会会员，写诗多年，也发表过作品，现就职于湖北省应城市水利和湖泊局
(作者：张帆2024-12-23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