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清凉,紫燕栖窝,蚊虫藏形,唯有遍布室内外的蟋蟀调紧了琴弦,纷纷奏起了小夜曲,开始了吵夜大竞赛。吵得我时而兴奋,时而烦躁,于是彻夜无眠,少年的趣事如潺潺溪流涌上心头,
笔者从小丧父,寡居的母亲,养育三个幼小的孩子,过上了解放前夕,衣难裹身食难饱腹的穷日子。为了填饱肚子,九岁那年让我拜张大甩袖子为师,学唱地方戏,蔑称为“地蹦”。因我身体细瘦,面容颇显清秀,入班后一直让我表演崔嘤嘤、小姑贤等昆角,浪荡江湖,得宠乡下。三年后家乡解放了。我的家庭生活也基本得到了自济。
1950年,12岁的我带着江湖艺名“王丫”上学了。不用介绍,我这个名声显赫的大男孩儿,立马在全校师生眼里鹤立鸡群了。校长老师仿佛挖到了埋在土里的明珠,捧在手上如获致宝,生怕一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简直被誉为青山小学的白马王子,班级班长,学校少先队大队长,抗美援朝宣传员,一身兼三职。人走鸿运天赐良机,江湖小Y遇高人。我的校长昔日干过通辽评剧院后台演奏班子领弦队长,满洲国国高毕业,因有国民党三星团历史问题,被下放到青山小学当校长。他原名叫张国玉,恰巧和民国警察重音“国狱”,大会小会被分析批判多次,揪他亡国之心不死,差点被打成右派,于是改名为张自恒。这个名字吉利,从此谁都别想整倒他,十里八村人人崇敬,都异口同声捧他为圣人贤人全才全能。他也的确为文人艺人知识分子争气。他居住的土屋里,管乐弦乐挂满了墙壁,18般乐器样样精通,尤其是二胡唢呐,人称练到炉火纯青。他不仅是教学的行家里手,更是党外难得的进步的知识分子。他的立足点,始终站在时代的高度,站在形势发展的前头,做社会进步的促进派。他特别擅写立体大壁字。他工作在哪里,哪里的墙报板报街道四壁,都会出现群众喜闻乐见的快报漫画宣传标语。动员捐献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发动组织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大跃进…旦夕有他忙碌的身影,日夜有他的歌声和笑声。他的村友天天晚饭后,去他家里济济一堂,听他二胡演奏“步步高”,听他拉着唱着“18里相送”,掌声笑脸不断捧角。在58年大跃进的年代里,他组织高年级学生宣传队,还专门教我和姜盼盼,学习表演二人转,经常去工地和各村巡回演出做宣传,把乡村文艺推向了高峰,竟然惊动了通辽二人转剧院。台柱子明星马小武、林清,带着鼓乐喇叭演奏班子到我们学校,教唱训练一个多星期,非要把我和江盼盼带走学徒不可。我们小小的心灵里非常明白,这份声誉与幸福,都是我们校长魅力的闪光。
后来,因他才高艺厚被调到城里中学工作,不幸在浩劫中遇难。被造反派打伤了肝肺,胸中积血脓化,说是得了肝癌,不久离开了人世。从病倒到还乡趴炕去逝,一句没说过他孤身在外被打含冤的事,家人临居乡友也不知他的真正病因。茶余饭后聚会闲聊,一提起张自恒校长光彩的一生,总是一阵又一阵的赞扬声和喝彩声。他虽然没有挂过帅,出过征,也没有英雄事迹,没有重大发明,仅在平凡的一生中,用他追求光明的火花,点亮了一颗颗乡下儿女的心灯。它的口碑揭示出一个道理,蓝衫布衣照样能在人间留美名。我是他当年得意门生,学识浅陋,不能碑文尽忠墓前,仅以一篇黯淡的文字,代替一顶永不凋谢的花冠,戴在他的坟尖上,挽联写上八个字:“造福乡下,乐满人间”。
作者:王玉文,网名,童心。男,1943年生,退休教师。河北省定兴县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城市诗研所创研员。国刊区刊有作品《苦菜恋》、《牧羊恋》等多篇诗文。住址内蒙通辽市,扎鲁特旗,黄花山乌牧场。
(作者:王玉文2022-11-19发于现代诗歌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