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组诗）

初夏

 

这满眼的茂盛与温柔

犹有初恋之蜜意，两侧青草

俊朗青葱，包裹着的娇羞野花

风一吹就吐露芳心

 

丝瓜藤用修长的手指

攀住了青竹的秀腰

溪边的碗公草

举着紫色小喇叭，练习说情话

两只花蝴蝶，旁若无人

缠绵的动作，羞红了我的脸

 

真是勇敢的尝试，灰蟹钻出石缝

爬向另一条石缝，浅泥中行进的路线

写满了腼腆，犹疑

和情不自禁

 

流水很快就抹掉了爱情的痕迹

这个下午水草摇曳，卵石不语

一群小鱼嬉闹着

游向下一站

 

听水

 

月亮在乌云和白云间穿梭

我只听见溪流潺潺

撩拨着山涧的水草和卵石

 

汽车从北向南一辆接着一辆

我只听见河水奔突

倒映着两岸的青樟与花田

 

当霓虹的彩色从窗外褪去

当漫天的浓墨扑面而来

我只看见浩淼的大江波光迤逦

仿佛生命的原动力

将我置身于三角洲的边缘

 

是的，我不曾遇见过一枝珊瑚

但大海都是我的

我不曾采撷过一抹蔚蓝

但天空都是我的

 

路过一片湖

 

我是说清晨的一只白鹭

不是说坐在湖边的我

我原本应该比白鹭活得更长久一些

但眼前那位穿白裙的写生女子

让一切有了变数

 

我看不清她画画的技艺

也读不懂她内心的爱情

但我喜欢蜻蜓点水的温柔

也见识过出水的芙蓉

 

“想要变成一只白鹭吗”

身后的石头不说话

“石头为什么要飞”

它有自己的温度，它有自己的硬度

 

那天一块石头路过了我

一只白鹭和一整片湖也路过了我

她们一起写下这首诗

我，是个无足轻重的词

 

毛桃树

 

行走在乡间小路上

草木葳蕤，近似往年

淮川河蓬勃生动，梳洗着

水中的树影

 

若非一场蛰伏，这绝不会是这些年

我们首次见面，你擅长诗意的辞藻

向我铺陈开嫩芽，新叶

满树的粉色小花和青涩的果

组建成小小的王国

 

没错，我喜欢这一枚，两枚，很多枚

指甲盖大小的，可爱的脸

仿佛要填补错失的美好

在一树青果下，我站了很久

 

仿佛要填补错失的美好

我该收起不合时宜的雨伞了

在这个初夏的上午

阳光洒在树梢上，阳光漫过我的头顶

 

清晨

 

其实有很多风景

是从暮色中醒来

为我准备的。我没有看它们

演绎着什么

也没有听它们

细说着什么

我将要去一个辽阔的地方

用最快的速度，扎进未知的迷雾

我其实并不想去

我其实可以不去

在这样一个干净的清晨

只要停下来

像一滴露水，像一枚树叶，像一头

优雅的小鹿

穿过熟悉的小树林

在梦中的草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用不了多久

太阳就出来了

灿烂的光芒，将会在溪面上

交融，跳舞，彼此映照

哇!那才是真正的清晨

 

黄昏

 

房间的镜子里有一轮落日

正看着天边的落日

一点点西沉，并吐出

最后一团嫣红的血

 

不知几栋几楼，谁家的狗

汪汪，汪汪，汪汪汪地叫着

悲愤哀伤的语调，被哪位阿婆的锅铲

翻翻炒炒，给按了下去

 

它的主人去了哪里

管控一切的神又去了哪里

我睁大自己的眼睛，几乎要望见

远方的河流，但转瞬间，落日消失了

 

一场虚幻的剧作在黑幕中上演

有人用夸张的动作，表情

和压低的声调演绎着别人

谁想，看哭了镜中的自己

 

往事

 

别谈爱情了

弹棉花，弹琴。什么都不弹的时候

就谈谈流水，小溪，石拱桥，田埂上的紫云英

头戴花帕的插秧姑娘

粉红的油纸伞，镇上的凉粉铺

两台自行车，摇着铃铛

沿弯弯曲曲的河堤

在古老的榕树下

看水里的云，悠闲的鱼，用河水洗脸

拍照片，夹在泛黄的日记本里

向东的向东，向西的向西

仿佛隔着江南薄薄的烟雨

一个背影在雨中走了很久

又停了很久，很久

琴也不弹了，棉花也不弹了

谁还谈论爱情

 

相信

 

珊瑚相信大海

明月相信天空

青山相信静止

溪流相信远行

羊群相信草场

禾苗相信稻田

秋蝉相信高歌

石头相信沉默

我不愿质疑相信二字

因为死而有憾

因为活在人间

作者简介：流河，湖南浏阳人。有作品发表于《星星》《诗选刊》《诗林》《散文诗》《鸭绿江》等。主张诗歌多样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