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淮北平原
麦子，还是麦子
伏在淮北平原的胸口，吮吸
春秋大梦，比不上一锅纯正的馍
有人从远房亲戚家来，挎一篮星月
村庄没有犬吠。零星的坟包
不语，窥视人间的烟火气
土里一定埋着生锈的兵刃
寒光冲过薄暮，唯独不见了杀气
灰蒙蒙的霾伸出柳枝
没有山压阵
断断续续的河流有些胆小
一节节田埂划出红线
在淮北平原，鹰和鸡相安无事
古城墙
农历大雪，被一段栅栏围困
砖与砖之间没有裂痕，走不出去
瓮城，比一个人的城府还深
他躲在垛口了望，敌军正在退却
北方的风不长记性
忘了，这里以前是一片倒伏的高梁
红灯笼在燃烧，美人帐下徘徊
与一座寺庙对峙，仇恨矮了一截
他跨上一匹烈马，蹄声踏破城池
从战场抬下来，心是一弯磨钝的矛
库区新村
两座山之间，拦腰切一刀
村子留在水里，慢慢上升的炊烟
鸡鸣，和鱼一起游
偶尔换一次气，打碎几层涟漪
被复制，粘贴，暗红的窗花
五百米之外，一株再生稻开始扬花
喧闹声划过水雾。大锅菜熟了
出世，还是入世
你在大水的注视下完成交割
一半给日光，一半给涛声
直到海棠结出酸涩的果
浩荡的岸不知情，看花人已不在
枯水期。船泊芦苇丛
你虚假的影子，梁祝手中的蝶
我们嗅不到柴火味，打谷场在旋转
沉没的，是一粒滚烫的舍利
灰尘
在阳台上晾晒衣服时
掀起一丝灰尘，十二月的阳光里
一万只虫子在咬金色的鱼钩
可怜的虾泅水而过
看不见，或者装作看不见
我一直活在灰尘的缝隙
娶妻生子，在门前栽一排椿树
阻挡夜里猛烈的雪，连续的咳嗽
日子在我指间打盹，慵懒的花
开开停停，丝毫不关心季风的走向
我终究会被灰尘淹没
甚至成为一粒灰尘，比自己可爱
珍惜这些灰尘吧
让我对光芒消除了偏见
藏匿黑暗的可能性
一双来自泥土的脚，沾满谷粒
作者简介：项良新，报纸编辑，著有诗集《在尘世间行走》。
(作者：项良新2023-12-11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