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
张帆
老村像一棵苦楝树
长在大山的脚旁
石头垒的房子，黄土堆成的脸
凡是冒着青烟的地方
必定住着勤劳的村民
老村每天赶着牛，背着犁
一大早就起来干活
直到山道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喊声
才伸直腰， 拍拍土
跟在夕阳屁股后面
一声不响地回村
老村的日子没完没了
老村的农田永远耕不完
一个人死了
必定有人接替他
种地 吃饭 睡觉 过日子
熊幺湾
这个村庄很古老
老得像一株歪了脖子的榆树
老得只有一片清贫的土地和
一排排的土坯房
在这里 ，只要几亩农田
几分菜地
一群牛羊 ，一间土坯房
再苦的日子
如土地一样踏实可靠
在这里
一间土坯房就是一户人家
男人种地，牛一样勤劳
女人纺纱
手中的幸福 越抽越长
一个用土坯房支撑起来的村庄
在太阳落下的山沟坳
这个村庄的名字就叫
张二黑和熊翠花
老屋
老屋老了
走不动了，像一个老人
天天晒着太阳
一把生锈的铁锁
锁住了风风雨雨的故事
五十年前
老屋住着爷爷奶奶爹和娘
住着两个待嫁的姑妈
还有我们姊妹四个
虽然日子清苦
一盏油灯
就点亮了老屋的美满和幸福
老屋老了
周边长满了荒草
屋前的桃树更老了
童年的蛐蛐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只有结满蛛网的大门还依希看得见
我小时候春节贴的年画
老屋老了
当年的人儿都走了
只有当年的雨
还在屋檐下滴答
仿佛心里的牵挂
由一把镰刀想到父亲
镰刀最刚性的部分
恰似父亲倔犟的脾气
不管生活多么艰难
他总是把岁月的风雨
割成稻 割成麦
几度星移， 几度春秋
在生活和岁月的磨砺中
父亲钝了，永远的钝了
刀刃上的豁口
像他苍老的额头
皱裂的皮肤
用手指轻轻一弹
就有斑斑的锈迹落下来
只有那双有神的眼睛
依然闪现着当年利刃上的锋光
牛和父亲
牛在前面
父亲在后面
从岁月的底片上看
他们没有什么两样
牛行走的样子
就是父亲躬耕的姿态
牛和父亲
是一对忠实的伙伴
父亲老了
牛也拖不动犁耙了
乡间的小路上
他们常常一边走
一边说着知心话
我和我的父母亲
父亲是一头牛
整天躬耕于农亩
除了泥巴 除了汗水
再也没有更好的语言
表达出对生活的热爱
母亲是一柄梨
终身追随着牛
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即使再清贫的日子
也要翻出一撮新泥
而我：
是他们在这块贫瘠而多情的土地上
植下的一株稻禾
一年又一年
长着他们的幸福和希冀
我是父亲农田里的一株稻子
父亲 ，在你的农田里
我是一株稻子
你一次次地翻地
一次次地梨泥
只为营造一个良好的生长环境
让我有一个丰收的秋季
父亲 你给我施肥 打药 捉虫
把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这里
而我给你的
仅仅是一颗小小的谷粒
父亲 再把我种在你的农田里吧
假如我这世不能长出黄金
就让我变成稻禾
让你收割 一季又一季
梨耙与父亲
梨耙是撇 父亲是捺
风风雨雨 岁岁年年
梨耙与父亲 在艰难的岁月里
抒写着一个”人”字 无怨无悔
梨耙 父亲一生的缩影
一串弯曲的脚印
一行滚烫的汗滴
撰写着朴实无华的人生
走过七十个春秋
梨耙与父亲一样衰老
爬满了岁月的皱纹
一颗颗一粒粒沧桑的文字
写满了大地的履历
谁读懂了泥土的字句
谁就读懂了梨耙
读懂了父亲的一生
一盏灯
那是一盏马灯
确切地说是父亲提着一盏灯
在雨夜 出了门
他要到十几里外的肖家畈
去看他前两天补种的麦子
披上雨衣、背上化肥就出了门
弯弯曲曲的小路上
父亲的背影和马灯
荡来晃去 一会儿
在风中 不见了
等他回来己是后半夜了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把我从梦中惊醒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看见父亲坐在门槛上
磕着鞋子里的水
他的脸上仍有一丝雨水
反着马灯昏暗的光
整个夜晚 我都无法入眠
眼前总是晃动着那盏风中的马灯
不知不觉 泪湿了枕巾
母亲
星期天 我陪着您坐在门口
剥着刚从田里捡回的棉花
夕阳的余光下显得那么苍老
您说从十八岁来到我们张家
就从来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一手握着锄头
一手拉扯着四个孩子
忙了外面忙家里
特别是在生产队实行联产责任制的时候
我家人多劳力少
老的老小的小
只有两个待嫁的姑妈
我家就象被别人遗弃在山坡上的一块荒地
离村最远条件最差 没人敢要
而您们几个女人硬是把荒地变成了良田
一粒粒辛酸的泪水
把我们兄妹四人喂大
几十年过去了 岁月的风霜
早己染白了您的头发
您就象一头推磨的驴
拖着沉重的岁月
不知疲倦地转着
而生活 一点点
从夹缝中艰难挤出
如今我们都己长大
而您还是那么繁忙
洗衣、做饭，带孙子
唯一让你骄傲的是
我们挺直的脊梁
换来了一村赞许的目光
曾有的辛酸
化作了您心头莫大的慰藉
喊娘
小时候
冷了喊娘 饿了喊娘
被人欺负了喊娘
有事没事都喊娘
娘是黑夜的灯盏雨中的伞
是夏天的蒲扇冬天的暖
小时候喊娘
就如吃糖
一声比一声响
一声比一声亮
那天回乡下
远远看见母亲在摘棉花
她的身子比棉梗还瘦
她的头发比棉花还白
刚想喊一声娘
一滴泪卡住了嗓子
怎么也喊不出来
想起母亲做饭的时候
农村做饭的土灶
其实就是用几口土砖砌成的
两口锅一把瓢
母亲坐在灶台 一脸安详
这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劳作了一天
这一刻可以放下手中的锄歇一歇
这一刻孙子放学了
奶奶长奶奶短
跟在屁股后面喊着叫着要吃饭
这一刻也是全家人在一起
把日子吃得有滋有味
看 母亲用生活那把火
把人间烧成了天堂
母亲啊母亲
你做饭的时候
我最怕那浓浓的炊烟
让儿子远方的思念
袅袅升起 在空中
飘不淡，吹不散
山村里
山村的风很大
雨很多
山村里的日子
简单又简朴
清晨 ，小鸡刚刚啄破太阳的壳
村民们就己出门了
他们砍柴、种地、喂牛
把一粒一粒饱满的汗水
埋在地里
埋在一年的希望里
山村没有大路
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伸进村庄
弯弯曲曲的脚印
写满了岁月的艰难
生活的艰辛
不信，你随手拾起一块土砖
上面都有犁耙写满的文字
山村的子孙们
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累
即使再苦的日子
只要一壶老酒
喝着 喝着
幸福就象月光
撒满了敞开大门的村落
山村的草很青
水很甜
到处是欢叫的鸡鸭
遍地是奔跑的牛羊
只是山村的日子
要象穿布料一样
一寸一寸地量
一寸一寸地过
乡下的日子
乡下的日子很简单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劳作了一天后
抱着一壶老酒睡到了天亮
乡下的日子很简朴
椒木做的衣柜樁木做的床
年年的"酉”字贴上盛粮的瓦缸
孩子们的奖状挂满了土墙
年年逗回燕子筑上房梁
几亩农田 几分莱地
就把乡下日子
过得幸福而安康
春天种莱 夏天乘凉
秋天摘棉又收粮
冬天打好家具
杀猪宰羊
准备迎娶邻村的新娘
乡下的日子哟
不在乎钱多钱少
不在乎小车楼房
只在于村民的纯朴善良
只在于我们知足常乐的心上
太阳偏西
太阳偏西
谁把那盏红灯笼
挂在屋檐
点燃了小村的油灯
太阳偏西
牧童的竹笛
唤回了山坡上奔跑的牛羊
走在九曲十八弯的山道上
太阳偏西
我的父亲还没回来
母亲站在路口
望穿了山村的眼睛
夜晚的山村
黄昏 山雀子都收敛了翅膀
山村渐渐走进了祥和的宁静
猪儿不叫 牛儿不跑
云儿歇在树梢
船儿在小河的梦中喃喃呓语
像一个女人温和的唠叨
悠悠的晚风
轻轻地吹开了月光的衣裳
山村露出了草垛一样的乳房
整个夜晚 平静而安详
散发着浓浓的稻草香
两声蛐鸣 三声蛙叫
山村睡了 枕着男人坚实的臂膀
睡得很沉 睡得很香灬
故乡
故乡 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乡亲
一头牛，两把锄
却依然把简朴的生活
过得红红火火
故乡 ，并不富裕的故乡
可一到了秋天
禾场上不是晒着稻谷就是高粱
土地的回赠让乡亲们止不住热泪盈眶
故乡 我勤劳善良的爹娘
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奔忙
您们用汗水滋润了田野
而田野却用霜雪染白了您们的鬓发
故乡 一个游子背井离乡
每个黄昏我站在窗口
望着夕阳，望着你的方向
思念长长 路长长……
作者简介：张帆，男，出生于70年代，写诗多年，也发表过作品，现就职于湖北省应城市水利和湖泊局。
(作者：张帆2023-12-24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