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2020-01-29 16:56 移动端访问

黄郑洁现代诗自选

作者:黄郑洁

丁香花

 

我到现在都还没见过

小时候唱的丁香花

到现在都还没明白

写歌的人为什么

那么爱她

昨天晚上我写出了你的名字

歌声戛然而止

哦 原野盛大

为什么偏偏你就是她?

 

木头人

 

“我们都是

木——头——人!”

说完了就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一动也不动

直到一个忍不住了

另外一个才高兴地喊道:

“你输啦!”

然后又重新开始

这个游戏我

今天想了起来

今天又和小时候一样

念了一遍

我们都是木头人

十七年了

木头人一直在动

一直在笑

一直在输

 

一下午我没有离开

椅子(明天还会是这样)

等一个人没等到是

什么感觉?

我念起了叔叔教我的

唵嘛呢叭咪吽

有的人还会

多念一个“she”

我念的越来越快

越来越多

甚至分段读

嘛呢

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

叭咪吽

一下午我都在想

这句,到底在等谁

 

等什么鸟

 

打开窗户等一只鸟

(随便什么鸟)

没有等到

天空空荡荡的

不是来找我的鸟

飞在天空中

更空荡

 

天气预报说明天多云转晴

 

18:55,我坐在电脑前

和朋友聊天

(昨天也是)

聊着聊着就想起了一个人

(这也没什么,我天天

都会想起一个人)

奇怪的是,我记得

她的名字却

记不起她的样子

 

抒情

 

我最喜欢听的纯音乐是

我想念你一如独自撸管的悲伤

今天第一次听

就成了我最喜欢的

边听边脱裤子

脱了一半

想了想,还是穿上吧

听着听着又脱了一半

还是穿上

脱到第三次

我又穿上了

哦 我不需要想你

不需要悲伤

 

夜夜夜夜

 

听一首歌

一直听一直听

到现在为止

我听了716遍

比和你说的话都多

每当我想起

和你距离只有半米的时候

我就伤心

一直没突破半米

每当我伤心

我就哼了起来

想问天你在哪里

我想问问我自己

可我不敢问我自己

 

在马路上看见一个女孩子背着吉他

 

她在路上走着走着

就哭了起来

我都不敢再看她

 

昨天见 (2020年1月18日写给余幸)

 

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我在

给她发消息:小年快乐

很久不见关系却一直都很好

这是病句?不是,我自言自语

每想起她一次我就给她发一条消息

有个好朋友不容易,我走路都发

走路都想起她,有时候抬头

树上会有几只鸟儿在叽叽喳喳

议论(阿弥陀佛,那有什么好说的)

我也不知道它们说些什么

然后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又会看见,别人头上的天空

竟然开满了星辰花

而我们手上的鹤望兰比谁都大

 

在夜里喝一口啤酒没醉就开始感慨

 

我的肩膀总比别人的

少一种功能:别人的

可以背东西。

还可以给另外一个人靠

可我的不行

我想了想

这个功能目前

好像也没什么用

 

庚子年第一首,登山

 

小雨,一天都是,冷

本来很累,跨年没睡什么

今天还登山(要不是一年一次

我登个鸟毛)。走到山顶

我想起了一首诗(情不自禁地

念了起来,差点出了声)

会当凌绝顶

一览众山小

全是雾,山都看不见

去哪儿小?

 

一首好诗

 

我在梦里

写过一首诗

给别人看,都说

这是一首好诗

可遗憾的是

我忘了

(这是什么鸟诗)

如果我还记得

那么我又会

多一首

(被人称赞的)好诗

 

好朋友 (给杨敏钰)

 

我有一个好朋友

叫我黄黄

不是小黄

也不是大黄

只有叫我黄黄的

才是我的好朋友

对造物主的思考

可口可乐的红罐子容易

让我兴奋

我就是喜欢它的包装

(开头没什么,我乱写的

因为没话写)

听妈妈说天气预报说

连续几天都有雨

可能还有雪

壶里的开水都烧干了

我又为后几天的

雨。作出了贡献

 

2020年1月23号下午3:40

你可以想象:一座座山

 

一座座高山

山连着山

(反正他妈的全是山)

只有起大雾的时候

它才不叫山

人们叫它好美

(最起码我这样觉得)

××被拒一首

我截了一个很长的屏

然后横着看

它多像一幅书法

我不是搞书法的

我是画画的(兼写诗)

可这又换不成钞票

事到如今你还能说些什么

 

写一首诗

(有时候我叫它诗歌)

写了又改

(有些我没改)

我想骂一句街

越改就越不像一首诗

我当初写五言七言

现在随便言,一首

不像诗的诗

 

雨1首

 

早就知道了

今天会下雨

平时下雨很开心

可今天不。现在是往

西北方向开,2、3个小时

就会到我外公家

(但你要从临澧出发)

就算没到也差不了多远

我在路上写着:诗

越写就越像旧社会

(去你妈的旧社会)

可今天是腊月二十九

明天就是除夕了

 

有那么多事情这个是不是巧合

 

高大的树上就会有

鸟窝(也不一定)

越高我就越担心

解释:我怕窝里有小鸟

那么高他会不会

掉下来,幸好

我每次张望

都没看见就像

我每次望你

都没看见过一样

 

2020年1月23号武汉被封城

 

睡觉前给

最好的几个朋友

发消息

好伤心

好好伤心

好好好伤心

好好好好伤心

超级伤心

(主语是我)

这时候,雨

突然感动了我

又要我

和她聊了一天

但她和我聊的

都是(充盈的)悲伤

 

雨在下

雨停了

雨停了又下

就像A来了又离开

雨还在下

 

口罩或雨帖

 

1月23号雨下了一天

24号的清晨我不知道

有没有下雨

就当它下了,因为

我要找个理由写

一首雨诗

(现在还在下

但我怕理由不充分)

雨很多,所以我要

长一点写,长点写

雨开始下

雨下得越来越大

没有要停的意思

很多雨不知道是不是

停在空中,滥竽充数

很多人走在雨里

现在还戴上了口罩

本来打伞就不容易认出

现在更认不出了

(下面的都是真事

发生在2020年1月24日

下午1点左右)

我催着妈妈去买口罩

终于找到了一个药店

我问那个人多少钱一盒

她说,一百(石门话)

还不开发票

那就买两盒,我说(临澧话)

给了钱我也不会不开心

我知道发国难财的人是怎样想的

还好我买到口罩了

我的家人都有了

但是那么多没买口罩的人怎么办

都怪这雨

带来了武汉

被封城的消息

 

祭冬调

 

我穿着胶靴一步也走不动

脚踝以下全部陷阱淤泥

我无法想象我的爷爷

在土里活了几十年

他现在仍旧栩栩如生

我的已死去的前辈们

人丁兴旺,子孙满堂

 

2020年1月19日

下午和父亲一起逛街,还遇到了很多人

 

(终于出了太阳)我和父亲一起

逛街(和我一起走更显得他头发白)

和他走在一条摆满了摊子路却

很窄的巷子里(金鑫超市后面)

我又可以找个理由和他零距离接触了

(他身后依然有烟味,永远都是)

买了很多东西往车里搬

这个过程中我还看见了几个女孩子

这不好。但我忘了样子,也没什么

有些还认识,欲言又止

我不想在父亲面前解释谁是谁

而且有些认识了6、7年,有些只眼熟

名字都不知道。(没有看见鸟,不然

我又可以写鸟了,我很失望)

 

2020年1月21日

准备烧水找不到插座有感

 

21世纪喝一口(一瓶)

可口可乐很简单

但在冬天的路灯下

喝,很难

而且还有雨或雪

边走边喝

(人家会以为你受刺激了)

不知道喝的什么

不知道走些什么

想来想去

你就出现在了他的

梦里。而他正准备

思念雪,就更增加了

他对雪的思念

(雪下得刚好结冰)

 

都喜欢看我伤心

 

一伤心

我就要写诗

写完了还要给

朋友看

他们看完

都夸我的伤心

他们都喜欢

看我伤心

 

2020年1月21日

在十字路口转了一圈

 

我喊道,我喜欢张羞

我在等人(还没确定是谁)

道理上我应该有一瓶

可口可乐,但我没买

快过年的夜里和白天

没什么区别

路人看我的光头像

我看鸟一样

我早就会飞了,他们在

路上拉警戒线也困不住我

可我还不想飞,我还是希望

等的人能早点来

树枝上的鸟我认识

但我猜张羞肯定不认识,就算

他翻烂了《鸟史》也不会

知道。就算他翻回到1986年

也不知道,因为这是我

刚刚重命名的。一想到这儿

我就笑了

我谈了一下我的感情状态

在夜里想一个人

那个人每夜都会有不同的名字

昨天她叫张小美

今天她叫陈小仪

明天的名字我还没有想好

明天的人无名无姓

(你一直都很温柔)我对你说,

想和你一起去西藏,你回答

“以后再说”

“想和你一起去西藏”(我)

“我也想去”(你)

“毕业就去”(我)

“先别说早了,

以后不一定是你”(你)

 

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有很多书

(很多很多)

有些是没读的

比如三毛的

《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就是不想读

这没什么

又不犯法

 

没有人值得让你伤心

 

当晚霞逐渐淡去

黑暗先淹没我

然后才轮到你

我们看不见烂透的梨子

从烂透的树上掉下

打散了正在地上

缠绕的绿萝

我们还不知道

下面的蝼蚁必死无疑

黑暗里我们的叹息声

此起彼伏

时远时近

让我们都忘记了

想起心爱的人会词不达意

 

昨天晚上有没有下雨

 

暗夜的半山腰上

两个人搂在一起

誓言说要永不分离

每说完一句都会电闪雷鸣

在迅速收拢的闪电中

他们看见了彼此的

容貌迅速衰老

他们看见了彼此的

双眼挤满泪滴

哦 孤独的

与天荒地老为伍的人

不得不一次次表达爱意

他们越抱越紧

雷声越来越近

 

有老朋友的晚上

 

白玫瑰在晚上还是白的

旁边的红玫瑰漆黑不见

我在下自习的路上会看见她们

那时和我的老朋友一起走

在有白玫瑰和红玫瑰的路上

一边走一边笑

直到寝室楼前才分开

我早就忘记

最后一个一起走的夜晚和

最后一句晚安

 

回家的时候在下雨

 

毛毛雨落满了每一个人的发梢

柏油路旁的银杏树叶在上一场雨

的时候就掉完了

一位少女从车窗前走过

背着一个吉他

可惜我没有看清楚

她的模样

拿快递的父亲让我等

在卖爆米花的车前

我看着那个男人从爆米花机里

舀出爆米花

又放进装满爆米花的塑料袋里

他头顶上的棚在湿漉漉的风中

动静越来越大

雨还在下

一首歌从我耳边响起

今天的忧伤是弹的吉他

 

给我亲爱的高叔

 

头顶蓝天的人在橘子树下

摘金钱橘

前两年正月的时候

你也给我摘过

我现在依旧回味

叔叔。甘甜。关爱——

这几个越用越昂贵的词

生活从来就没有容易过

所以你要举杯歌唱

你的家人,事业,和生活

歌唱在秋天离开的

你的母亲

你心中的大江大河

还有一杯酒

你要献给你亲爱的祖国

 

2019,今年的最后一首诗

 

如果没有记错

我有两年没用盆洗澡了

当我赤条条地

躺进盆里

记忆里两年前刚好的水

今天漫了一大半

我抬头看见

暖灯吸走了盆里的热气

此时浴室里异常安静

我听到我的心跳

和水一起漫了出去

没在记忆里

 

编回乡偶书

 

春运,新闻里每年都会报道

每年我都会看

每年我都会设想他们

归家时的情景:

大包小包与家人相聚

最好还要下点雨

反正是心酸的场景

于是深陷的脚印里积满了水

这是归乡人偷偷塞进的

在外蓄了一年的泪

 

今天晚餐

 

父亲买了一袋藕尖

弟弟吃了说,酸甜辣

就是没有苦

我吃了说,这东西拉的丝

比莲藕的还要长

我问父亲藕尖是圆的

为什么

不叫藕圆

只有起名的人

才知道这个秘密

 

在寒风中

 

清晨我晾起秋裤

在雾气中

它散发出的热气就像

是父亲嘴里吐出的烟

最终融进雾里

附在秋裤上的温水

在寒风中

慢慢变冷

直到不再吐烟

如卵的朝阳升起

我的秋裤由重到轻

 

无题

 

现在在下雨

我多想把你的手放进我的口袋里

我的手攥着你的手

刚好把口袋填满

容不下寒冷再挤进去了

可不在你身边

我只能把自己的手

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我在想

这么冷,你会不会

也把手放进口袋里

然后再想起我

还是会伸出双手

接两滴冷雨

 

我是一条若隐若现的伤口

 

我是一条若隐若现的伤口

紧紧贴在你身后

夜晚侧睡在床上

你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疼

试探着找到我

可在黑暗里,什么都会躲藏

你无法知道我的位置

于是又把手塞进

刚离开的被子中

 

寒冷之后

 

每次寒冷

都是自己爱上自己的理由

——用右手握紧左手

想你的时候也会是这样

于是我变成了一个花心的人

不再那么专一

爱着你也爱着自己

 

还是看不见你

 

我从来都没见过爷爷

连我的母亲也没见过他

每次去看爷爷

先要上个坡

再是一大片橘子树

爷爷在树里若隐若现

爷爷在树里若隐若现了几十年

后来树全砍了

坡上长满了望子草

去的时候依稀可以闻到

地上的烂橘子气味

会更早地看见

我那不幸的爷爷

和插在坟上的清明条

在微风中颤粟

 

致张执浩

 

我在《高原上的野花》里

看见了许多我不认识的

名字却很好听的植物

就像我第一次看见

马兰花三个字时

遥不可及

读的时候我要坐在

雨后的屋檐下

直到眼前所有的

花都开尽

 

献给你 给所有的人

 

我的婚礼盖住南方的天空

我的婚礼淹没红色的海洋

我的婚礼围住美丽的亚洲

围住你 一切

我的爱人

 

人面桃花相映红

 

夹山寺开满了桃花

你特意穿了一件桃色的衣服去看

娇羞的花下是娇羞的你

就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你依然貌美如花

山坳里黄昏已然降临

最后一个看花的人

也消逝在了黄昏中

从始至终你依然

和那些花儿在一起

有的桃树已经没有生命

有的长满了花苞

越来越清晰

 

旧时光

 

橘子树很好爬

我曾站在树上眺望

奶奶经常洗衣的水井和

枯死的毛蜡烛

那时候还看得见拖拉机

看得见田里的牛拉着

绣铁犁耕田

后面戴草帽的人在怨骂

那时候路边的樱桃树

还没有死,我还可以吃到

又红又圆的樱桃

还能再拿几颗放进裤兜

走到陌生的爷爷的坟前

问 “你要不要也来颗樱桃?”

 

继续

 

从前的枇杷树比现在更大了

从前的枇杷树上从不结枇杷

从前的芦荟种在两个铁缽里

照不到阳光却

越来越翠绿

今年结的枇杷烂了一地

芦荟早在几年前被我

撒的两泡尿淋死了

我以为一切都会照我的意思

循规蹈矩

 

第一首情诗

 

你之后,我再也不会

爱上别的人了

打开折好的信

看到的是我逆来顺受

的笔迹

在这个冬天

他们眉目传情

我只适合想你

 

第二首情诗

 

在纸上写下你的名字

先写第一个字

再写第二个字

最后写第三个字

你没有发现

少了点什么吗?

我闭上眼睛想了想

想来想去你就

消失在了名字中

 

第三首情诗

 

在歌声里听雨

接下来是弹的吉他

谁把你丢在雨里

弦中奄奄一息

才抱着你亲了十秒

烟就被雨

淋熄了

雨里我看不见

你到底看没看着

我的眼睛

深爱着的,你

让我写一首诗念给你听

 

两年前的事

 

我见过塘水被抽干

父亲的双腿深陷淤泥

手也跟着插了进去

在稀泥里摸来摸去

抓着那些不幸的鱼

一大群人抓鱼

然后又围上一大群人

用低廉的价格买走

那些被抓出的

拍打着地面的鱼

父亲抓过鱼的手

爬满了泥巴

还有些跑到了脸上

一会儿被吹干了

泥巴裂开

我又看见父亲的手

青筋毕暴

 

你好吗

 

我的记忆里有这样一堵墙

挂满了各式各样的

附着泥巴的锄头

昨天我取下了一把

在开满杜鹃花的山上

厚葬了我曾对你说过的

那些话而新的

又在生根发芽

原谅我 没有忘记你

 

命运交响曲

 

下课后

男女厕所冲水的声音

此起彼伏

四层楼都有这首华丽的

交响曲

人很多的时候

我排队等候

等到空位之后

终于由我献上甘霖

说好的热情是一场瓢泼大雨

 

小狗在雷电之夜离开

 

七岁那年

我摘了一大把夜来香籽

种在桂花树下

前几天,小狗死了

母亲把它埋在桂花树下

挖坑的时候挖出一大堆

夜来香籽

小狗被放进花籽的位置

我今天才知道

我有一簇夜来香从不开花

 

有很多鱼

 

有很多鱼,很多鱼

有气无力地压在篓里

有的已经死了

有的还在做

有氧呼吸

 

咏春调

 

我从来没见你穿过裙

我问别人

裙子有哪些

百褶裙

七分裙

背带裙

流苏裙……

她们做成不同的样子各有其名

女孩挑选的时候可能会随心所欲

但我会给你买一条关于春天的裙子

然后把爱藏进裙里

拥有春天的你满心欢喜

拥有春天的我不知所云

 

黄郑洁,2003年生于湖南常德,2017年开始创作诗歌和学习绘画,2020年开始发表诗歌,现就读于湖南省临澧县第一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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