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富春江遇见东梓关

 

如果不是村道迂回 逼我转弯

我就看不到那一湾

缓缓流动的春水了

于是 眼里便有了动与静

远与近的交融

躺在富春江旁酣睡的东梓关

竟一下灵逸起来

 

当富春江遇见东梓关

十指相扣 相拥相亲

那棵老树的年轮里

种满坚如磬石的爱情种子

越石庙也倾斜身子点起香火

想听听春水的情语

人间有柔软之心

人间也可容坚韧之物

 

就这样相拥千年 使东梓关

纯朴天然 这江南的闲散之地

有卸不完的田园怡静

和与一条春江唠不完的嗑

 

日积月累 东梓关的每一棵古树上

都悬挂了一江春水 水土风华

方能抵达灵魂深处的大海

依山傍水间 谁在垂钓

远古的旧时光?

 

东梓关 富春江怀里的小女子

风物闲美 人乐业而安居

 

许家大院

 

仿佛那些香蜡烛 木格门 青台阶

仿佛那些俚语 供桌和跪拜

都已消亡 可在这里

竟又鲜活起来

 

那些循迹山野的先民

抖落一身的露水风霜

深谙粮食 农耕和节气的哲学

用汗水种一轮明月

用菩萨心肠种岁月的柔软

 

秋风也划伤奔徙的流年

白墙黛瓦间有梅雨 阳光与忠贞

江水革面也洗心 沿着清流

所有人都可以抵达

许家大院门口的那一泓清池

东梓关与郁达夫

 

江水清冷 祖国苍痍

染病的先生 逆江而上

身影苍白与伶瘦

 

有中医至交 隐居东梓关

不急 不急 住一晚再说

平静的春江水斯斯文文

两人品茶 吸烟 谈艺 搭脉

把民国的黑夜关在门外

 

直至杂乱雨声倾泻而下

把先生的《东梓关》淋湿

一张春和堂的方子

怎治得好乱世的嘈杂?

 

于是 先生以笔代枪

大声疾呼 直至魂归故里

我知道 先生无非是

想让更多的人悠闲永隽

如东梓关

张氏骨伤科

 

那些五湖四海的断裂骨头

都把目光投向东梓关的这双手

 

我本就是遗失民间的一块野骨头

十三岁随父悬壶 二十岁挑梁济世

 

张氏正骨术第四代传人

手即手术刀 安雅堂随叫随到

 

胸有歧黄 心怀道骨

正骨者须正德 德正骨才正

 

杉树皮几张 固扎民间苦痛

中草药几帖 苦口却养骨

 

半施半卖 谁家没有几块碎骨头?

医者仁心 草木亦怀悲悯之心

 

这双手已变成无数双手

富春江畔的活华佗 在人间

姐妹山

 

一个凄凉动人的传说

由春江里长出来的骨头打造

 

山者 须有海拔 方圆

此山除外 造化正好

 

有香火庇佑 有乡民念诵

有光阴拂霜 有风雨磨炼

 

善心有多高 海拔就有多高

上不封顶 身净无尘

 

气场有多大 方圆就有多大

春水兜底 格局自横流

 

栖迟民宿

 

那扇先秦的衡门

我已吩咐江南的雨丝

搬搬到吴冠中的水墨画里去

 

而吴大师的这片烟雨

也早已被一江春水当成赠礼

送给东梓关了

于是就有了栖迟小墅民宿

栖迟 栖迟 既然迟了

那就让它们迟迟地搬送吧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迟迟的雨丝 迟迟的春水

迟迟地聆听 迟迟地醒来

在栖迟 什么都可以迟

迟得无须打开行囊

迟得无须剃度往事

迟得无须考量今生

迟得阳光停在时间外 筑巢

 

迟得故乡的炊烟都拉长了

从童年烟雨中一缕一缕飘来

 

江鲜大会

 

先是出现渔船的船头 江面荡了一下

接下来是整只渔船 二只 三只……

从烟雨中进入了富春山居图中

 

它们在埠头靠岸 卸下

山居图里的某些东西

比如那件遮风挡雨的蓑衣

比如富春两岸的青山 鸟鸣

当然 还有那半壶老酒和半轮明月

 

可这些都是次要的 掀开船板

半船鲜鱼正在顾盼四周

哦!正是这些渔船驮来了

江鲜大会

 

那些鳊鱼鳜鱼鳗鱼刀鱼鲥鱼……

以平常的糖蒜姜葱酒为料

以农家木勺为笔 以灶台锅为纸

写成了一个“鲜”字

 

靠山吃山 临水吃水

被春江水涤荡过的江鲜

润泽着富阳山居图的水墨

——生机鲜活

作者简介：孙亚军，笔名老树，浙江杭州人，高级教师，现任教于杭州某中学。潜心于教书育人，闲时喜写诗。曾获首届“金声杯”全国诗歌大赛铜奖，有诗入选中国诗歌作品选集，作品散见于《齐鲁文学》、《暮雪诗刊》、《现代诗歌网》、《国家诗人地理》等纸刊和微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