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的八月

 

八月如约而来，九十三次

额头被一颗红色的风景再次点亮

被赞美之词的光芒洞穿

 

黎明越过战争，但这并不意味着

不再有硝烟的走向

血液中的炮火准备着

迎接战争，阻止战争

在大地的脉动中，更多的英雄

在我灵魂里复活

 

于是，我开始把搁置在灵魂里

的枪支擦试干净

像凯旋后的一些勋章，放在额头

上安家

 

大地的肌肤如此美丽，在八月

一切都被绿色站成队列

比如长城，比如英雄的墓碑

以及更多的头颅

 

再次涌出的泪水

在灵魂里挖掘你壮烈离去的背影

在我的额头上

不断地锻造着我健壮的骨头

 

再到前沿

 

再次到前沿，是灵魂的回归

山脉的走向

站在那些还没有干枯的骨骼与凝固

的血液之上

 

英雄的坟墓矗立成一道道直线

是我仰视的方向与高度

在早年那隆隆的炮火声中

一步一步的长高

每一座峰峦都是士兵一生的高地

每一条河流都是士兵一生的起点

 

拥有崇高也就拥有了孤独

我一生的兄弟，曾携手并肩

现在，这里四处残存的猫耳洞

像他们警惕的眼睛

阅尽沧桑沉浮。而前沿巍峨依旧

 

当年的枪声随着缕缕青烟远去

埋在丛林中的地雷

也隐藏着自己的心事

蛰伏着仇恨与百般的无奈

英雄的魂魄化着不尽的萤火

点燃八月的汗珠

装饰着一座座整齐且不朽的祭坛

 

当年那几次豪迈的冲锋

留下了一路的弹壳与一路的血液

等待着涨潮的日子

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燃烧

在墓碑上塑造着一支枪的伟岸

坟墓上的五星都是银河的航标

墓碑的星座上升一分，祖国山河

就会壮丽十分

 

现在，我头顶上的全部阳光

让我用记忆点缀岁月

如果泪水落下，汇成风景

你就是一座山和一柱华表的精灵

在这里，我随便

捧一抔泥土就可以填平一汪海

捡一块石头就能够筑起一道长城

 

在一尊雕像前

 

八月的风拂过山岗，雨丝打湿了

一只鸽子的鸣叫。童话似的硝烟里

矗立着一尊战友的雕像

 

身后，那些列阵成队伍的墓碑前

一些无名的小草与白色的花环

静静地在风中摇曳

组合成一曲八月的颂歌，撩人心魄

旁边的青草像水墨，表达悼意

墓碑上面的字迹，鲜艳而模糊

而那一句来自我心灵的问候

像家门上挂着的光荣之家那几个字

一样，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今夜，许多战友聚在我的梦里

与我一起判断着进攻的方向

以及凯旋时的喜悦

也与我争论着一瓶烈酒在血脉里

存活的时间或长或短。也期望

能不能成为率领一支队伍的将军

 

如果没有那场战斗

他绝对不会抛下我们独自睡在这里

晒着太阳。我给他到上一些酒

也点燃一支他爱抽的香烟

然后，放逐过去的一些零星琐事

特别是他与那个姑娘最后一次的吻别

 

现在，我潜伏在自己的记忆里

看他训练场上的样子，与雕像的模样

是否一致。命运给我的光亮与疼痛

我都一直深爱着。此时我打算

毫不保留地向矗立在面前的战友雕像

作一次彻底的倾述

20204年7月30日 成都长城书斋

 

作者简介：黄世海，笔名海戈，1965年出生重庆，从军36载。曾在《人民文学》《解放军文艺》《星星》《诗歌月刊》《诗神》《原乡诗刊》《现代诗周刊》《中诗网》《中华诗魂》等刊物和新媒体平台发表诗作600余首。著有《青春骑手》《潇潇军旅》《云间集》等诗歌、随笔集和军事管理专著20余部。有诗作入选《中国诗歌精选》等多种选集，曾多次获得各种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