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老街灰暗的墙角

 

破了封皮的志书，写入了历史

透过墙角的阳光

灰蒙蒙的，也像破了的书页

扬起的尘埃，纷纷扬扬

让我想到老街辉煌的过往

老人在夕阳下打盹

所有热闹的景象，止于

曾经斑驳的时光

咳嗽的老街，垂暮的老人

坐在灰暗的墙角

不知光阴过了多久

摧枯拉朽，是什么力量

能够把老街弄旧

一块曾经锃亮的铁

锈迹斑斑，腐蚀多年的铁

必将进入亘古的沉默

我们身体里破旧的时间

也一道写入历史

 

有些人，消失于朋友圈

 

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以至于

朋友圈里谈论的生死话题

就显得矫情，无足轻重

 

每天，有多少人互不信任

不断清理微信的死粉

拉黑别人的人

不小心也被别人拉黑

很多年没刷新朋友圈了

或许，生命已经消失

 

也有更多的人

不再刷新明友圈

躺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个贼头贼脑的偷窥者

不点赞不转发不评论

这个偷窥者，在朋友圈

已经死去多年

 

凌晨两点

 

夜色虚胖，灯光愈显瘦小

一只失眠的苍蝇，在我的书房

毫无目的乱飞，或许我惊扰了它

时间虚脱，凌晨两点的灯光

投下我虚弱的影子

寻找一个确切的参照物

窗外，是无边的夜色

包裹了全部的黑

灯光下，这间二十平米的书房

只有我和一只苍蝇的温度

我们渴望黎明前更加决绝的黑

影子在墙上无数次折断

我们互为参照物

用倔强的方式，完成了

对凌晨两点的祭祀与表达

 

午后

 

一只，两只，三只……

小男孩蹲在草地上，数蚂蚁

百无聊赖的午后，阳光慵懒

蚂蚁在搬运什么?

 

时光如沙，从指间流走

我和小男孩的寂寞

在这个午后显得格外突兀

一辆公交车，坠入湖中

内心，在阳光的午后

也有了阴霾

 

人生如蝼蚁。在那个午后

我陪着小男孩，数蚂蚁

一只，两只，三只……

数着数着，就落泪了

 

雪落在山上

 

大雪封山。雪落在山上

落在你的身上，落在心坎上

那一年冬天，在你帮扶的村子

大雪压垮了鸡舍

压死了无数只出栏的公鸡

一夜间，鸡鸣暗哑

大山寂静，死一样的得可怕

我不知道你心里囤积了多少苦

一夜间，你的白发疯长

大雪落满了山坡

你坐在雪地里，整整一天

耷拉着脑袋

满头的雪白，你的泪水

盈满眼眶

 

一头斗牛爬向雷公山

 

一头斗牛爬向雷公山

快到达顶峰的时候，风太大了

吹乱它的毛发

它的腿有些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以至于浑身颤抖

它刚败于另一头斗牛

锋利的牛角已折断一支

血迹斑斑，有些狰狞

一直在我视线之内，一路跟拍它

整整一天，走走停停

这一天太长了，仿佛一生

它把我当作另一头斗牛

近距离的敌人

时刻提防，稍靠近一点

它肯定会撩破我的摄像机

它的内心有着无脸见江东父老的苦

也有落魄的悲壮

它爬上山顶，难道去意已决?

或许站在高处，迎接一轮新的太阳

以期来日一战

 

咳嗽声刺痛的夜晚

 

抽空身体的咳嗽

从对面木楼里传来

像从陶瓷药罐里发出的声音

隐忍、憋屈、持久

 

这个佝偻的老人

拄着拐杖，腰弯曲得与地面平行

打声招呼，费力的扭着头

仿佛快要把脖子扭断

 

这个夜晚的咳嗽声

也弯曲着。一把宝剑

在黢黑的夜晚

闪着逼人的寒气

将我最脆弱的内心刺伤

 

他压低咳嗽，生怕吵醒这个夜晚

带着压抑的、沉闷的、绵长的喘息

仿佛一列破旧的火车

慢腾腾驶入古老的村庄

 

多年以前

 

多年以前，我在月亮山上采访

半夜露宿一安静的村子

一只小狗守在我的帐篷前

一整夜，它安静如初

天亮时，我打开帐篷，它跑开了

它害怕生人的眼睛

它的跑开，仿佛带走了

我心里最脆弱的东西

 

我在村子里拍下很多照片

每一张人物，都有一双双

溪水一样干净的眼睛

那只小狗无意间走进我的镜头

它的眼睛，和人一样

有着清澈、透明、无邪

 

多年后，我再次走进这个村子

在原来的位置，搭起帐篷

我有着宽阔的期待

期待那只小狗，再一次

孤独地守我一晚上

像多年前那样

 

我无法捡拾当时的心情了

我已经找不到当时的具体位置

再也找不到一只可以倾诉的小狗

它们老远的跑开了

 

作者简介：姚瑶，男，侗族，贵州天柱人，七十年代出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就职于贵州电网凯里供电局。